他本來是在回答李泰的問題,可在講到這里的時候,自己也是愣了一愣,旋即便又暗嘆道這話雖然是在點評別人,但又何嘗不是在告戒自己
歸根到底一句話,那就是無論什么人再想以任何方式而割據于隴右河西,都會非常困難。地方上的豪族固然不可,如他這種朝廷和霸府所任命的方牧大臣更加的希望渺茫
關隴本為一體,往年隴右之所以能夠自成一方秩序,那是在關中秩序已經完全崩潰、徹底喪失了對隴右人物的吸引能力的情況下。
而今局面雖然不謂大好,但西魏也算是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隴右與關中的人事交流互動又變得密切起來。
這本來就是獨孤信在鎮多年所促成和親眼見證的一個趨勢,之前是有點當局者迷,但在經過李泰一番提醒后,他便也意識到當下的重點并不是他有沒有隴右之心,而是這種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李泰見獨孤信沉默下來,心中又是暗嘆一聲,要讓一個人認清并直面他所不愿意看到的現實是挺困難的一件事情。
但是事情的發展卻不會以人視而不見、不愿承認而停滯不前,與其被更殘酷的現實逼迫的不得不承認并接受更加惡劣的情況,不如早作準備,主動去謀求一個尚可接受的局面。
“李賢和才力堪使同時又忠心可嘉,無論在朝還是在野,都有不俗的功勛聲望積累。所謂擅騎者必羨名馬,善治者必賞令才,如此茂才任使于麾下,我實在不知有什么理由拒絕”
獨孤信聽到這里,眉梢頓時一跳,臉上顯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只因自知李泰絕非迂腐愚鈍之人,于是便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西州民風曠達且多康慨之士,諸如李賢和等不欲畢生困守于鄉土的壯義之士不乏。方今國中諸事待營、才力頻頻告缺,鄉中義士卻又難免受困于投獻無門,彼此不相通達。丈人于此守土牧民,為國舉才亦份內之事。若是來年西州才士盡出丈人門下而得以進用國中,宗師盛譽亦必實至名歸”
李泰話講到這里,語調都忍不住高亢幾分,讓這番話顯得更加激情、更富有感染力。
獨孤信對李賢提防不已,在李泰看來就是有點多余。高平李氏誠然鄉勢雄壯,但無論從哪方面而言,如今的李賢仍比獨孤信低了不止一個層面,彼此之間實在構不成什么勢均力敵的競爭。
因此獨孤信嚴防死守、不想讓李賢往隴右滲透影響力,其實意義不大。他真正需要關心、需要防備的,是涼州此戰結束后,宇文泰針對隴右河西整體的人事調控與安排,爭取更大的利益并降低或會出現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