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傷口后,他轉身重回床榻,同時將沾了血跡的絲帕隨手扔進一旁的清水盆里,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到了床邊,他才低聲問“你今晚睡這里”
片刻后,極度緊張的亦泠意識到謝衡之是在跟她說話,怔然抬頭,目光卻茫然。
她根本沒注意到謝衡之說了什么。
見狀如此,謝衡之不再開口,徑直躺了下來。
待身旁傳來平靜的氣息,亦泠扭頭偷瞥一眼,見謝衡之睡得祥和,才算確認自己暫時沒事了。
可她并沒有真的松氣。
在謝衡之掌權的這些年,朝廷里的人皆說他利欲熏心,為了權利不擇手段。
可此時此刻,亦泠感覺到的確實一股近乎于無情的冷漠。
他連枕邊人的殺意竟然都不放在眼里。
仿佛只當她是一只螻蟻。而放螻蟻一條生路,也和當初在慶陽捏死螻蟻一樣,只是他的一念之別。
可是螻蟻方才分明有機會要了他的命。
感知著謝衡之平靜的氣息,亦泠躺在他身旁,渾身都陷入一股憤恨的輕顫中。
她怎么就這么窩囊,沒能一鼓作氣殺了謝衡之
更窩囊的是,亦泠竟還真的在謝衡之旁邊睡著了。
和不共戴天的仇人同床共枕,她居然還能睡著
睡著便罷了,她竟然還睡到了日曬三竿
亦泠看著窗外大亮的天光,茫然又無措。
好在這張床足夠大,又分了被褥,一個縮墻角,一個靠床邊,若無特殊動靜,幾乎不會有同床共枕的感覺。
錦葵打了溫熱的清水進來,瞧見簾帳里的動靜,笑著說“夫人醒啦已經快午時了,可是要直接用膳”
亦泠沒應聲,低下頭來,見被褥凌亂,外側的枕頭有被壓過的痕跡。
她伸手探了探,卻只摸到了錦繡的絲絲涼意。
看來謝衡之早就走了。
恍惚間,亦泠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逃過一劫。
“大人去秦公山接老夫人了。”錦葵捧著溫熱的毛巾走過來,“他說夫人昨夜累了,讓我們別擾你清夢,大人真是疼夫人。”
后面這些話大概是錦葵自己添油加醋,不過也夠膈應亦泠的。
她掀開被子檢查自己的衣著,見并沒有什么異樣,后背依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曹嬤嬤呢”
亦泠突然問。
“在呢”
一嗓子直透門窗,人還沒到,屋子里就已經熱鬧了起來,“夫人找老奴什么事”
亦泠趿著鞋子下了床,急切地說“收拾東西,我要搬去別屋住。”
曹嬤嬤一腳剛剛踏進來,差點絆倒。
“啊這是為何呀”
既沒本事摸黑殺了謝衡之,難不成還要夜夜和他同床共枕
亦泠已經決意,冷著一張臉說“按我的吩咐去辦就行,住的地方要離這里越遠越好。”
轉頭又吩咐錦葵“幫我梳妝,陪我出去一趟。”
其實亦泠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覺得謝府終究只是一方宅院,想要在里面設計復仇,無異于螺螄殼里做道場。
還是得出去探探四周環境,或許能想到萬全的計劃。
正好謝府坐落在上京東城烏衣巷,離亦府不遠,所以亦泠對四周還算熟悉。
車夫在她的安排下走街串巷,一路游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