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擁有長久生命的長生種而言,時間或許是最不值得在意的東西。
商戶的頭發已經花白,他再次來到每月都會來的木屋,從鐘離那里取走玉章。
看著鐘離經年未變的面容和不見半點銀絲的發束,商戶的眼中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些艷羨的意味,“鐘離先生,十多年過去了,您看起來還是那么年輕,真好啊。”
他長嘆道“哪里像我,已經半身入土嘍。”
鐘離停下手中修剪盆栽枝椏的動作,他沉默一瞬,又微笑著轉頭,“名松先生身體康健,自然是長壽之人。”
姓名松的商戶擺擺手,跨步走出屋子,“客套話就別說啦。”
鐘離坐在窗邊,側頭向外面望去。
從這扇窗中,正好能看見商戶從彎彎延延的小路上離去的背影。
他再次拿起剪子,剪去一片枯黃的葉子。
“原來已經十年了。”
下個月商戶再來的時候,敲了很久的門卻無人應答。
他心中一緊,來到窗邊向內張望,卻發現鐘離伏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在他的手臂旁邊,一枚玉章肅靜地立在那里。
可是敲門的動靜那么大,怎么會這么久了都醒不過來呢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將門鎖撬開,走進屋里,輕輕扶住鐘離的肩膀搖了搖,“快醒一醒,鐘離先生”
然而鐘離卻一動也不動。
商戶松開手,又去摸鐘離的脈搏。
冰涼的肌膚甚至有些寒到刺骨。
他靜靜地坐在鐘離對面的椅子上,默然地斂眉,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前段時間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離開了呢可見人生無常,天意難測。
人總是不能就這么在屋子里放著的,他拿起那枚玉章,在屋子附近找了個地方,好好地把人下葬了。
初見這位鐘離先生時是在某個清晨,他正坐在潺潺的溪水邊刻章,輕松寫意,且落落穆穆,好像從浮世繪里走到塵間來的人,柔美光潔的和田玉跟他的手指一比,居然讓人分不清哪邊才是真正的玉石,耀眼的日光打下來,令人目眩神迷。
后面再接觸下來,就更覺得這位先生神秘如霧中花。
他明顯就是鐘鳴鼎食之家中錦衣玉食養大的,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金尊玉貴氣質,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因為他并不盛氣凌人,反而親和無比,對話起來頗有與親朋鄰里交談的感覺。如果要說他出身平常,只是因為學富五車才有的這么一身高華風氣,那么那股不怒自威的感覺又從何而來
商戶搖頭嘆氣,這些謎題在他這里可能永遠不會有答案了,因為人都走了。
但比起未解的謎題,更令人惋惜悵然的是這個人的英年早逝本身。
好在這位先生最后走得安寧,眉目舒展,仿佛只是在午間小睡一般。
您好熟練啊。系統觀察完商戶
的反應,幽幽道我在提瓦特的時候,也聽說過您曾經似乎假死過一次,那個送仙典儀還是您自己主持的呢。
“都是不得已而為之。”鐘離頭上帶著一頂遮面的斗笠走在山路上,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地圖,“接下來去哪里落腳嗯”
耳邊響起重物破空的聲音,一截巨大的樹干在半空中用力蕩下,直直向他襲擊而來。鐘離步伐一轉,剛要躲過去,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由遠到近的急切吶喊聲。
“小心啊”
鐘離步伐不變,自如地躲過了這截沉重的樹干,接著伸出手臂一撈,將向他沖過來的人扶住。
那是個莫約十四五歲的少年,發色與眼睛都是有些發暗的紅,身上穿著一件綠色格紋羽織。
是個第一眼看過去就會讓人覺得溫暖,從而心生好感的人。
“咦”少年被不符合預想的情況弄得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原來你躲得過去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以為”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緩,最后干脆消音,鼻尖抽動。
好奇特的味道,從沒聞到過,像黃金又像太陽,但又很厚重,就好像廣袤的大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