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走出荻本屋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恍惚的表情。
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松下扭頭,發現是自己的一個朋友,“安達”
安達摩挲著下巴觀察著他的臉色,“紅光滿面啊你小子,是遇見什么好事了嗎”
在友人好奇且探究的視線中,松下雙手捧住臉龐,緩緩蹲下,抬眼傻笑著看向被花街華燈渲染出光彩的夜空。
“啊今夜的天幕倒是有離姬花魁三分神韻”
他說著,悵然嘆了口氣,“我想要為她贖身,哪怕散盡家財。決定了,從今天開始努力攢錢吧,以后我都不會再來了,除非我想見離姬。”
安達驚得繞著松下直轉圈,好不容易才從嘴里擠出來一句,“離姬是荻本屋新來的那位花魁吧她對你做了什么才讓你”
“離姬什么也沒有做”松本抬高聲音,他猛地站起來,神情嚴肅,“我不允許有人污蔑她”
安達愣愣地“那就是你對她做了什么”
總不可能什么都沒做吧雖然是新上任的花魁,但那可是花魁耶再不濟起碼聊聊天彈彈琴唱唱曲還是有的吧
松下卻說“離姬花魁莊然寶相,我怎么敢唐突她你不要亂說。”
安達露出看神經病的表情,“花費重金又用心寫了請帖,你就和花魁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嗎”
“沒有啊。”松本說“我對著離姬花魁叩了三次首,我覺得我一點也不虧。”
“”
安達大受震撼。
離姬是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嗎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他突然覺得肩上責任重大,好友的三魂七魄就這么丟了,他得努力喚回好友的神智才行,“你還說你要為離姬贖身,難道你把她娶回去就是為了每天對著她拜拜嗎”
松下側頭看了他一眼。
很難形容這一眼的成分,像是一個高緯度生物對低緯度生物的蔑視,飽含對無知者愚蠢話語的寬容與憐憫,仿佛安達是山洞里對著蠟燭的影子鼓掌歡呼的原始人,而他已經走出了山洞,見到了真正的太陽。
“娶”松下嗤笑一聲,“這簡直就是在玷污離姬。”
“能為離姬贖身是我的榮幸,如果我真的有一天能成功,我就要創立一個教派,讓離姬成為神女,大家都要來瞻仰神女的光輝。”
松下說完,斗志昂揚地握拳離開了。
安達看著他透露著一股一往無前勁的背影,“這家伙喝多了吧。”
荻本屋,花魁的房間內。
嘴平伊之助確認四下沒人,立刻拉上門回到屋里,“你能感覺到鬼在哪里嗎”
被他詢問的人回過頭,發鬢間的金簪與那雙金眸,一時間分不出哪邊更璀璨。
“應當是在地下。”和緩沉靜的女音說道“那里污穢氣最重。”
嘴平伊之助皺著眉點
點頭,“對了,還有宇髓的老婆。”
“多在樓里逛一逛,說不定會有收獲。”鐘離的眼底染上淺淡的笑意,“我不方便隨意走動,但伊之助是自由的。”
嘴平伊之助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好的。”
這么說來,荻本屋就全都由他擔下了放心吧,他一定會把地下的鬼大卸八塊,然后救出宇髓的老婆的
嘴平伊之助拿上托盤,拉開門,氣勢洶洶地走了。
鐘離收回目光,只覺得年輕人確實是很有活力。
她繼續端坐在房間正中。
這一夜,鬼沒有出現。
一直到第三天,異變才陡然發生。
一道陰冷的氣息正在逼近。如蛇如刀,帶著逼人的銳利寒氣,卻柔韌地蜿蜒曲折,從各種縫隙中溜過。
鐘離微微側目,發現那是一條粉色繡著華麗花紋的衣帶。
這條衣帶飛速襲來,帶起響亮的破空聲。
鐘離慢條斯理地一抬手,摘下發間裝飾用的金簪,輕輕捏住,隨意地向下一擲。
這條來勢迅猛的衣帶猝然被狠狠釘在地上,它仿佛活物般呆愣了一下,接著便劇烈掙扎起來。
遠處的街道上傳來異樣的響動,似乎是有誰在爭斗。
鐘離拋下這條扭曲的衣帶,順著打斗聲尋過去。
眼中刻有“上弦陸”字樣的女鬼踩在屋頂上,冷眼朝下方看去。紅發紅眼的獵鬼人持刀戒備,正在告誡不明情況的路人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