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周聽出朱祐樘對此事的態度。
管你什么唐寅呢,你一個人的利益,能跟朝堂穩定的大局相提并論嗎犧牲你一個,成全所有人,就算你到手的進士功名也能給你剝奪。
“陛下,臣的意見仍舊是秉承公義,有就是有,若查無實證應當還其公道。”
張周早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幫唐寅,此時看到皇帝都想把唐寅的功名給抹去,也是在情理中的提醒。
朱祐樘一時沉默,沒有正面回答張周。
戴義則道“張先生,唐寅的功名無足輕重,若他真有才華,以后再考便了,何以要他在風口浪尖上,把他往進士的功名上推”
“不對。”朱祐樘道,“秉寬的情況,其實跟唐寅雷同,朕幫了秉寬,也理當在唐寅的事情上一視同仁。”
戴義一怔。
皇帝這么快就改變主意,就因為張周幫唐寅說話
朱祐樘又望著張周道“秉寬,保唐寅可以,但朕想的是,士子的議論可以就此平息嗎會不會愈演愈烈”
張周道“陛下,士子所要的是發泄情緒,朝廷查了,給了他們交代,這已是陛下和朝廷的恩典,若還有人要繼續胡攪蠻纏,那就讓其證據,而非一味遷就。再者陛下不還有程敏政尚未細致問話總該讓他跟外間說個清楚。”
“怎么說”朱祐樘皺眉。
連戴義等人也不理解。
靠程敏政跟世人說說,就能把事說清楚繼續講“查無實證你們不能冤枉我”那套
“陛下,其實這就是要看程敏政自己的覺悟,看他是否愿意犧牲他一時的官場前途,來平息議論。只要他退一步,有心針對他的人也必定不會再多加刁難。”張周道。
朱祐樘似懂非懂點點頭道“那就是讓他暫且致仕。”
道理很明顯。
你程敏政之所以被這么多人攻擊鬻題,還來兩次,原因就在于你跟劉健、李東陽他們不是一伙的,再加上皇帝有意栽培你當內閣第四人,以及有很多人覬覦你翰林學士的職位,才會不斷對你炮轟。
你只要退了,外面的人見目的達到,自然就不議了。
文臣并不是沒有要對你趕盡殺絕的念頭,但關鍵是沒人有你鬻題的證據,在沒證據的情況下,取得讓你致仕的結果,就足以息事寧人。
劉健和李東陽這些人又是要臉之人,只要你愿意把位置讓出來,他們或許還會幫你一把。
朱祐樘想了想,嘆道“就怕讓他致仕,事也沒那么容易平息,不過既然秉寬你都說了,朕總是要試試的。因為就算查,也查不出個結果,議論也仍舊不休。”
皇帝的話,其實也代表了其內心的矛盾。
他是想把唐寅和徐經一并犧牲,但又覺得這么做未必有意義,難得現在有個能看透全局,還不用避諱文人身份給他建議的幕僚,告訴他應該保唐寅而犧牲程敏政的仕途,等于是在他猶豫不決時幫他做了決定。
兩種選擇都不咋地,就不如先聽張周的。
朱祐樘從內心傾向上來說,對張周可說是非常依賴,因為之前幾次聽張周的都得了大實惠,沒道理這次非要一意孤行跟張周唱反調。
朱祐樘在張周的建議下,決定保留唐寅貢士的身份。
眼看將要到黃昏,朱祐樘還想留張周在宮里吃飯,旁邊的蕭敬問詢道“那陛下,是就此讓內簾填榜,還是說事要到廷上,再做商議”
朱祐樘道“事不就這樣了還要做何商議明日一早去告知,做填榜,后天正常發榜就是。”
在這種事上,皇帝也就懶得去問那些文官了。
說不清道不明的問題,皇帝最煩的就是跟文官扯皮,這已不是朱祐樘剛登基時,什么事都仰仗文臣的時候,最近他身體也好轉,明顯在決策層面做了收緊,逐漸開始彰顯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