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書,張周都給林瀚拿過來,林瀚要一本一本,一卷一卷,甚至是逐字逐句審核。
其實張周覺得林瀚也有點吹牛逼了。
他張周自問學識淵博,在故紙堆里打滾多年,甚至是通讀甚至是研究過成書的人,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全數記得。
而林瀚只是作為一個國子監祭酒,很多行當跟他之間并無直接關聯,他最多只能在自己所知的部分做出參詳就不錯了。
“這段,有關禮部、鴻臚掌事的,何以會跟先前有諸多不同”林瀚以為自己挑出了毛病。
張周道“北會同館在澄清坊大街東,正統六年蓋造,弘治五年改作,共房三百七十六間。南會同館在東江米巷玉河橋西街北,亦正統六年蓋造,弘治五年改作,共房三百八十七間。南北二館事于正統六年皆都移于鴻臚寺,如今各王府差使抵京之后,多由禮部接待,但其實應該轉交于會同館,只由鴻臚寺單獨負責。”
林瀚皺眉。
有些事雖然他不太清楚,但張周所說的卻在理。
弘治帝最初要重修的,也只是諸司職掌,以明確朝中各衙門所負責的事情,防止出現疏漏和重疊。
這也是因為大明從開國到現在,會產生很多問題,律法也應該有增改或者是增加案例的機會,甚至對于一些不合理的職司安排,或是過重、過輕的法律條文做出修改,但這可是一件很龐大的事情,需要認真考究的。
而張周就占了個“先知”的便利。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你們自己定好的,我只是拿到你們定下之前,來跟你們做講解。
如果你們非覺得我定的不對,那你們就提出來,就當是現在的你們,打未來的你們自己的臉,我樂得看你們笑話
“嗯。”
林瀚挑不出毛病,繼續往下看。
越看
越讓他覺得震驚,因為其中涵蓋的方方面面,說直接可以當成書也不為過。
隔壁院子。
林庭正在安慰自己的妹妹,林儀也可能是知道自己要出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有時候會流淚,有時候也會帶著一些期待,或者是一些迷茫。
“估計很快父親就跟秉寬談好了,秉寬這個人你也看到,雖然有時顯得兒戲,但他的才華是很好的,也有肚量。”
林庭就算也替妹妹覺得可惜。
但始終這是御賜的婚事,面子上,妹妹是一點都不差的。
林庭笑道“想我大明,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有資格得御賜的婚事你過去之后,也必不會被怠慢。”
話是如此。
但光是妾的身份,就讓林庭覺得,這純粹是在找心理安慰。
弘治年間唯一有御賜婚事的,還是弘治九年衍圣公孔弘泰為他的侄兒孔聞韶跟李東陽獨女求婚,當時皇帝也只是過問幫忙做了說和,這還因為孔聞韶的父親孔弘緒當年奸淫殺人,被剝奪衍圣公爵位,而孔弘泰又無子。
讓孔聞韶跟李東陽女兒成婚,更多是為了提高孔聞韶繼承衍圣公的合法性。
李東陽曾親撰墓志銘“吾女眉目清湛,翛然玉立,意其非凡兒匹,諸貴家多議婚,盡卻之”
但最后還是熬不住被朝中眾大臣一起說和,李東陽心中怨惱,卻約定等三年之后再成婚。
這年頭都講出身,講門風,誰愿意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有殺人前科父親的臭小子
歷史上直到弘治十三年,婚事才成。
此女嫁過去之后,雖然守禮,卻并未得到善待“吾女居喪哀毀,屏服飾,相祀勤恪。處諸妯娌和遜有節,接姻戚無驕色,婢仆數千指馭之皆有恩,端居一室,雖名園別墅未嘗一至。屢娠弗字,自置媵妾,人以為難比。字一男,輒不育。其得疾,亦以此恒念。違遠父母,泣涕無虛日”
生不出兒子,只能給丈夫納妾,經常想念父母以至于“泣涕無虛日”。
以至于正德五年便已過世。
李東陽在死之前,經歷了親生子女全數病歿,只有個過繼子還活著。
“父親那邊談完了嗎”林儀又掉了幾滴眼淚,抬起頭看著林庭。
林庭道“走,過去看看。”
“不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