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唱黃梅戲了呢。因為會想到逝去的人。”
蘇成意一怔,他以前也以為自己不會再拉二胡了,原因同樣。
“抱歉又讓你想到了這些,如果你不想的話,其實可以不做的。”
斟酌了一下,他這樣說道。
陳錦之卻搖了搖頭,
“蘇老師的二胡也是那位已故的親人教的吧,現在又是為什么愿意重新撿起來了呢”
蘇成意想了想,卻發現自己回答不出來。
或許是在他這里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不管內部傷口有沒有愈合,外部看起來總歸也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疤痕了。
“想不出來嗎我知道我是為什么愿意。”
天臺的風逐漸大了起來,陳錦之的額發散落在眼前,她抬手撩了一把。
蘇成意觀察了一下風向,換位站到她的另一邊去,聊勝于無地擋擋風。
陳錦之跟著轉身,眼神里流露出幾分認真,
“你知道嗎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她頓了頓,又接著說道
“媽媽去世的時候,我其實恨過她,為什么不能帶我一起走呢。后來也想過很多次一了百了,可是我又覺得不甘心,莪那么努力才活到現在,不是為了過這樣的生活。
每次覺得自己堅持不住的時候,那些美好的記憶就會跳出來提醒我。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她說完這句話,躲了一天的太陽正巧從云層里鉆了出來。
蘇成意望著金色的光線有些出神。
陳錦之方才念的是海子的詩,他慢悠悠地接了下一句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了解她,也要了解太陽。”
陳錦之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所以我愿意的原因就是,想把我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美好的記憶,分享給你。”
沒有等蘇成意回應,她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安慰性的擁抱。
蘇成意聞著她身上的新茶氣息,把臉埋到她的頸窩里。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和在教室里約定的一樣,安靜地吹了會兒風。
下課鈴敲響時,又默契地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和陳錦之待了這么一會兒,蘇成意感覺心里一直壓著的大石頭似乎松快了一些。
那塊石頭或許永遠都無法被完全移開,但是現在有另外一個人鉆了進來,甘愿陪他一起被壓著。
天臺的風也吹散了心里很多積攢的思緒。
至少再次回到教室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平時那副淡然的模樣。
下晚課的時候,蘇成意抬頭看天。
今夜的月色如水,感覺很適合一個人想事情。
原本連地鐵都沒打算坐,然而一走到校門口,幾個歡欣鼓舞的人早已在那守了他半天。
“就這么著急嗎非要今晚試”
坐在邁巴赫的真皮車座上,蘇成意嘆了口氣。
“不然呢本來明天也是可以的,但是明天下午你又要跟這貨去踢什么鬼球拜托現在十點了,誰不想回家洗個澡美美睡覺啊”
韓冰把怨氣都發泄到了旁邊的徐洋身上,他時不時被掐的“哎喲”慘叫兩聲。
楚傾眠倒是一如既往樂呵呵的,她從副駕駛上傾身過來,
“你家有鋼琴或者小提琴嗎”
“有鋼琴。”
蘇成意想了想,就是質量不太行,于是又補充了一句
“就是很老舊了。”
當時買的時候本來就是二手貨,太久沒用一直放那積灰,現在估計跟學校那臺廢棄鋼琴有的一拼了。
楚傾眠家里的多半不是施坦威就是雅馬哈,估計還得是個人定制的。
“有就好啦我們今晚先合奏一下試試嘛。”
好在楚大小姐身上沒有一星半點兒的大小姐病。
這幾位都不是頭一次來蘇成意家了,一個比一個輕車熟路,脫了鞋就自顧自往里走。
只有高叔礙于他的個人職業素養,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
但很快就被徐洋和韓冰這倆不是主人勝似主人的家伙拉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