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崖在長安那幾年,雖然生活條件比邊城大有改善,但他職責所在,常出外差,還總往窮鄉僻壤走,養尊處優的時候不多,人便顯得消瘦。進京這兩千多里的路程,又讓他積累了不少疲勞,形容更加清減。
而當他從戶部衙門結束十日齋宿,回到家中的時候,整個人又比剛進京時瘦了兩圈,眼窩都陷下去了,膚色也更顯蒼白。幸而精氣神還好,走路說話也不顯虛弱,只是外表略嫌憔悴些。
馬氏與海棠一見到他的樣子,就忍不住心疼了。馬氏拉著丈夫的手,張口剛說了兩個字:“老爺……”眼淚就掉了下來,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
海棠忙拉起爺爺的手腕,細細把脈,感覺到他的身體確實有些虛弱,但不算嚴重,細心吃藥進補,十天半月就能彌補過來。只是眼下正值國喪,他們一家又身處京城中心地帶,不好私下弄肉食蛋奶之類有營養的食物,恐怕得花點心思為爺爺調養才行了。
海西崖見妻子哭泣,孫女發愁,忙安撫她們道:“我沒事,只是看著憔悴罷了。在衙門里人人皆如此,還有人時不時就暈過去的,我若顯得精神太好,倒不合群了。我這樣已經算是好的了,多虧了你們送來的補身藥丸。”
海西崖平日身體就不算很好,還有些筋骨脾胃方面的老毛病,又剛剛結束了辛苦的長途旅行,還沒歇過氣來,便要進入長期齋戒的生活,因此馬氏與海棠都不放心,特地給他備了不少丸藥,從長安帶來的成藥有剩的,全都塞進包袱里了。靠著這些藥丸,海西崖順利地度過了官衙里艱苦的十天,老病犯了有藥吃,營養不足有補藥,哪怕外表看起來清減了許多,根基卻沒受影響,事后調養也容易。
馬氏聽了丈夫的話,生怕他是報喜不報憂,還特地轉頭去看孫女。看到孫女點頭說:“爺爺的身體還好,好生調養幾天就沒事了。”她才放了心,忙道:“如今老爺既然回來了,就得趕緊進補,把虧空的元氣都補回來才好!”
海西崖笑道:“我只能回來休整一日,明兒還要繼續回去呢。如今我們戶部衙門的人私下都排好了班,每日放一批人回家,如此輪班,不會影響公務,也不妨礙哭靈,還能讓大家都有回家休整的機會,不至于一直困在衙門里受罪,家里人什么都不知道,也跟著擔心。我算是好運的,今兒回來一趟,下次再回,就得是十日之后了。”
馬氏忍不住抱怨:“一天夠做甚?!你在衙門里吃不好睡不好,回來還不能好生歇兩天么?!”
站在邊上的謝文載忍不住發話了:“表嫂,規矩如此,戶部人人都是這么做的,表哥初來乍到,也不好違令。他勞累了這么多天,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了,你還是先讓他進屋坐下再說話吧。”
馬氏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還在自家前院呢,忙拉了丈夫往正院上房的方向走,臉頰微紅,很是不好意思:“額竟忘了,老爺還累著咧。”
海西崖與眾人只是微笑。馬氏這是關心則亂,誰會跟她計較呢?
海西崖進了屋,由馬氏親自侍候著梳洗,換了干凈的家常衣裳,來到炕邊坐下。雖然還未到下雪的時節,海棠還是早早命人燒炕了。戶部衙門里只怕陰冷得很,這些天爺爺還不知受了多大的罪,讓他回家后暖乎乎地坐在炕上說話吃飯,不是更舒服嗎?就算是身體里積聚了陰寒之氣,犯了風濕,也能趁機驅驅寒。
海西崖往炕上一坐,整個人暖乎乎的,骨頭都軟了,舒服得嘆出聲來:“還是家里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