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個半大伙子鼓著腮幫子直愣愣地立在柜臺前,顯金一抬頭,見打頭的是個嘴唇子賊厚、臉上吊著兩坨肉的書生,其后跟著五、六個憤憤不平的讀書人。
陳記的好朋友張文博兒,縮在后面,看神色頗為著急。
博兒一見顯金便欲沖上來提醒,卻被身邊人一把扯住,扯著嗓子,“博兒,你干啥咱們來前說好的”
張文博睜著大大的眼,說好啥了啊
山院剛開學,以孫順為首的幾個后進,約著要來尋陳記麻煩,說是買了幾十個“盲袋”也沒湊齊五色卡,篤定陳記那位美貌賬房在騙人,“必要求一個公道”
照他看,公道個屁啊
他一個買了一百來個的人都沒覺得受了騙,這群買十幾個、幾十個袋子的破落戶嚷什么嚷嚷
沒錢,玩什么集卡啊
人家賣的時候,也沒承諾過,你買了就能集齊啊
那是六丈宣誒
這幾年,到處都絕版的六丈宣啊
憑什么你買幾個袋子,就能集齊六丈宣啊
那些個花幾百兩銀子買一刀六丈宣的人,想得通想不通
張文博不慣這窮酸臭毛病,嗓子扯得比天高,“說好什么了說我一下學,就被人捆著帶到這兒來我先說好啊,孫順我沒什么冤屈玩集卡,不就玩個愿賭服輸嘛”
張文博仰著腦袋,看向顯金,“賀賬房,您若要秋后算賬,可別把我算進去”
“賀掌柜。”鎖兒貼心糾正,隱晦炫耀,“咱年后,就升為陳記涇縣鋪子的大掌柜了。”
張文博“哎喲”一聲,喜形于色,“賀您高升賀您高升等會我叫人給您送兩個攢盒作賀儀”
顯金笑意盈盈地作揖回禮。
孫順見張文博將興師問罪歪成姐妹情深,不由急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張文博。你不討公道就滾蛋,莫在此處混淆視聽”
怕極張文博那傻子腦子不清楚,再次模糊重點,孫順雙手一叉,直入主題,把一個厚厚的牛皮袋子“啪”一聲丟到柜臺上,氣急敗壞,“賀掌柜,我們買這么多盲袋,就為了集你那五色卡,這都一個多月過去了,我找來找去、問來問去,硬是只湊齊四張色卡,最后一張咋也找不到”
顯金垂眸,將袋子打開,抽出里面皺巴巴的四張色卡,笑著抬起頭,“其實四張色卡湊齊了,在換取色卡本身代表的紙張后,您也可兌換一張四丈宣四丈宣已是不易,我們店里一刀四丈宣也要賣出一百兩的高價呢。”
孫順頓時被氣得吹胡子瞪眼,“我集卡不就是為了集齊五色,兌六丈宣嗎誰要什么四丈宣啊我要四丈宣,我自己不會掏錢買嗎”
孫順越想越氣。
辛辛苦苦集這么久的色卡,錢也花了,人情也欠了,結果最后一張是怎么湊也湊不齊
他那老爹給小妾生的兒子買地買田、買丫頭買書,就因為那小娘生的考過了院試,成了秀才公
他呢
他買點紙
就只是買了兩張紙
被他那該死的老爹又是查賬又是理錢,還把他在銀號的存票給封了
全怪這狗娘養的賬房
他這卡越集越氣憤,就特意在陳記掌家人回涇縣過年的時候差人打聽這長得還不錯的“賀賬房”是個什么來路,結果這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就更氣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