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金不知道陳箋方口中的穿針引線,和她理解的穿針引線,是不是一回事在前世的爹耳濡目染下,談生意這回事,要么在酒桌子上談,要么在女人大腿上談
顯金踟躕地看了眼陳箋方溫潤挺拔的身姿,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她怎么能用這種齷齪的糟粕污染清澈的希望之星
希望之星穿針引線,必定是高山流水,或陽春白雪,搞不好再整點曲水流觴、耍一耍飛花令、賀一賀祝酒辭、搞一搞當筵歌詩。
為此,顯金很是憂慮。
她這個文化水平,很大可能,陪不好前任探花郎。
故而,顯金半夜三更爬起來,點了四盞蠟燭,從老宅藏書樓里特特翻出幾本樂府詩集玉臺新詠花間集,準備惡補古詩詞文學,必要讓前任探花郎涇縣雙姝之一的喬山長賓至如歸、和歌應曲。
哪知,她越看越困,恨不能頭懸梁錐刺股,本想把張媽做的清涼膏摸出來提神,卻從布兜里摸出前幾日印刷作坊老板塞的那本那書生真俊,一打開便如饑似渴地看了起來,看精神之后,順道把屋子灑掃一遍,再把蠟燭的燈芯剪短,還對了上個月的賬冊。
日出東方,天亮了。
一晚上,啥都干了,除了學習。
顯金淚流滿面果然,除了學習,干啥都很有趣呢
次日,既無酒桌,又無大腿,顯金頂著兩眼烏青,跟著陳箋方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進青城山院,山院門小小的,只用兩大塊原石搭了個大門,十分節省原料,一進去卻很有些別有洞天的意味。
比顯金想象的要大許多。
兩排筆直的柏樹迎賓,中間鋪滿石子兒,麻布青衫的書生步履匆匆,也有蓄須束發的中年人背著手,嘴里振振有詞地不知在念什么,教舍與寢舍南北而居,舍房青瓦朱漆,糊墻的是白泥與紅瓦,看起來非常古樸自然。
顯金眼尖,看到那青瓦朱漆間還藏了一塊鋪著黃塵的空地,還挺大,像個小羽毛球場,上面立著這幾個小小的門一樣的拱形。
顯金問陳箋方,“這是什么呀”
陳箋方笑了笑,“捶丸。喬師向來主張君子六藝,不僅詩書經義,還要騎射覆轍,便在山院中辟出一塊空地供學生活動。”
陳箋方向東遙指,“那是黃兗山,每月初五、十五及二十五,喬師帶學生前往黃兗山踏青,最早抵至峰頂者,可獎彩頭,或是一枚古硯,或是一本古書,或是一次月度免考。”
說到后面,陳箋方囧了囧。
素質教育呢
顯金聽得連連點頭,極為認同喬山長的教育理念。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本來射箭、御馬也在其中,皓首窮經,很多讀書人自己養不起,更何況養馬加之科舉仕途又不考這幾門雜科,直接導致文武涇渭更加分明。
顯金想起喬山長之子喬大解元當日一記揮拳很是狠辣爽利,有點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的感覺,反正不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便笑言,“怪不得呢喬山長的公子便很有文武雙全的樣子。”
陳箋方對好友當街怒打向陳記出言不遜書生一事有所耳聞,心知顯金暗指此事,便笑起來,“喬徽素日晨時練劍,暮時舞刀他姑姑嫁在京師,丈夫是赫赫有名的寧遠侯,年輕時福建平倭,如今功成身退,他那把圓月刀便是姑父寧遠侯所贈。”
顯金笑問,“那他還考科舉”
“他爹賭他考不上進士。”
陳箋方笑意更盛,“他不服氣,便說他去考,考上他也不當官,就”陳箋方看向這滿壁松柏蒼綠,有些感慨,“就圖個樂兒。”
顯金看了陳箋方一眼。
少年郎笑臉下,有自己都未察覺的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