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喜正低頭專心擺弄算籌,聽聞管事此言,囫圇點點頭,卻始終算不清楚宋白喜算來算去,賬本上的流水數目都挺好看的,但盈利與成本卻是持平,意思就是沒賺錢
腦子里塞滿事,耳朵邊就像吹過一陣疾風,隔了半晌,這陣風才真正吹進耳洞里去。
宋白喜停了手上的算籌,抬起頭,“城西的印刷作坊王老板呢”
管事連連擺頭,語聲倉皇,“城西的王老板;榔橋鎮的崔老板;橋上村的周老板全都做不了了王老板與崔老板,和尚記印刷行簽了契約,如今工單排得滿滿當當,無暇顧忌我們這一兩百本的小單周老板如今關了印刷行,回村買田置地,做田舍翁去了”
宋白喜手上一抖,“加錢給王老板和崔老板加錢一個本子加三文”
再多,就是虧了
不過這個時候,虧了也得做
不做是大虧,做了是小虧,就看哪種方式虧得更少罷了
管事哭喪著臉搖頭,“加錢也不做啊我擅自將工錢加了四文,甚至說出若做得好,下一批貨直接加五文的承諾都不做。崔老板還嗤笑我”
管事深吸一口氣,學那混賬的語氣,“你們宋記扣扣搜搜,十天做三百本,你猜猜從尚老板手指頭縫里流出來的數是多少十來天好幾百刀紙呢”
宋白喜一聽這數量,脫口而出,“怎么這么多”
剛才沒有印刷行幫宋記印田字格,管事臉上尚且還掛著一抹苦笑,如今說起陳記紙行干的大事,管事臉上面如灰土,半點斗志都沒了,“涇縣九鎮中有八鎮的蒙館私塾都與陳記簽了長期訂購描紅本的協議,前兩日陳記那位小賀掌柜拿著青城山院的乙字牌隨意出入,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咱們縣城本地的學堂私塾也都主動找上了陳記要買描紅本”
管事再加了一句,“加之,陳記如今不賣高貨描紅本,只賣一刀一百一十文的零散竹紙描紅,咱們許多墊腳買描紅本的客人也都在動搖”
左不過是給剛開蒙的童兒練字描紅
四十五文、八張紙的精致描紅本;一百一十文,一百張紙的略有粗糙的描紅紙那些真正家底豐厚的當然不在乎,可還需踮腳買紙的家庭,會選哪家,簡直閉上眼睛都能想出來
宋白喜抿抿嘴唇,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煞白的。
他剛投了三千刀紙進去
他剛把三千刀珊瑚桃箋裁剪成四四方方的描紅本尺寸
若是沒人接宋記的業務,若是沒人買宋記的描紅本,這些紙這些紙就只能被送到茅房當茅廁紙
當茅房紙,可能都嫌小
宋白喜張了張嘴,腦子里嗡嗡作響,“我們我們庫里的竹紙還有多少”
管事神情慌張
什么時候了
還要跟在陳記屁股后面辦事啊
“少東家”管事高聲道。
宋白喜連連擺手,示意他別說了,“要不咱們把庫里的竹紙全都清理出來有多少做多少她賣一百多文,我們就賣不到一百文都是同樣的東西,哪個會不想要更便宜的”
這怎么行
同樣的辦法,第一次用是天才,第二次用是庸才,第三次用就是蠢材了
再壓利潤,他們宋記還活得下去嗎
豈不是貼錢賺吆喝
老管事急得腳趾拇都抓起來了
自老東家過世后,這幾間鋪子就名正言順地給了唯一的兒子,誰知少東家年紀太輕、臉皮太薄,醉心游山玩水和吃喝玩樂,很有一段時間,鋪子上的生意一落千丈,維持住現狀全靠先前老東家打下的底子
上回照抄陳記描紅本的主意,也是他出的,雖不地道,但好歹叫鋪子上的生意起死回生了過來,還順道清了一波庫房的存紙本想著薄利多銷,慢慢把陳記擠出描紅本生意,誰知如今又鬧了這一出來
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