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快要黑了,顯金清完頭天開業要上架的貨,挑開原木竹簾從后院出來時,還聽到張文博和陳左娘湊在一起窸窸窣窣的八卦聲。
一個問,“那家小妾,真的同和尚私奔了”
一個答,“誰說不是原本富商家里以為小妾偷偷回娘家了,結果帶著幾個家丁去捉,反而在寺廟隔壁的齋院里堵到了這一對兒小妾臉上敷著黃泥、和尚頭上戴著發套,正預備從山東逃到山西去呢”
顯金聽得云里霧里。
這怎么一下午的時間,八卦的點就從直男裝腐被揍,變成了山東逃妾艷史了
這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的跨度,也忒大了吧
顯金徹底挑開竹簾,見張文博拱著個屁股趴在吧臺上,左娘笑盈盈地端著一盅茶,兩個人圍繞逃妾該何去何從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絲毫看不出這兩人,今天是第一次見。
顯金看向鎖兒。
鎖兒疲憊又無奈地耷拉了眼皮子,做了個口型,“一、直、在、聊。”
顯金方后知后覺地想起苦難讓人團結,八卦也是啊
能一起聊得攏八卦,怎么可能三觀不合
顯金默默向后退了兩步,為這兩只鴛鴦留出廣闊的八卦天地。
經此一下午,張文博出現在陳家老宅四周的頻率逐漸變高,中午甚至伙同陳箋方一起來作坊混午飯吃,吃完了就在院子里的搖搖椅上打瞌睡。
看得周二狗心下暗恨,梗著脖子和顯金告狀,“他憑什么可以吃了飯睡覺,憑什么不一起學千字文”
顯金不可思議地抬頭,“他今年考秀才”
周二狗頓時花容失色,企圖從張文博白嫩光滑的臉蛋上找出一絲文學的氣息。
找了半天,周二狗頹唐地搖搖頭,沒有,一絲都沒有,除了單純的愚蠢,什么也沒有。
當周二狗深刻理解“人不可貌相”一詞時,張文博開始圍繞左娘進行深度打聽了,今天問一問左娘的生辰,明天問一問左娘的出生地,后天在問一問左娘的成長歷程。
在將左娘玄學四寶全部打探完畢后,一個熱得汗都快連成線的下午,張文博終于死氣白賴地、支支吾吾地站在顯金面前,先遞過來一只四四方方的鎏金鏤空琺瑯寶頂盒,聲如蚊蚋,“頂好的雨前龍井,貢品來著,價值不比六丈宣低。”
顯金毫不客氣地拿過來,喜滋滋地在心里分起贓物四分之一給喬師,四分之一給陳敷,四分之一給陳箋方,再給左娘嘗一嘗,最后留點給店子的伙計們開開眼。
“說吧,要干嘛”
顯金笑瞇瞇。
張文博靠過來,“就就想問一問咱們家左娘”
顯金笑起來,“咱們家左娘是陳家七叔祖家的姑娘,家里尚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會讀書寫字,也會繡花庶務,為人呢,你也曉得的,很是溫馴敦厚的一個人,凡事也不掐尖冒頭,什么都好,唯一有一點缺憾”
顯金刻意頓了頓。
這事兒,瞞不住。
若真想打聽,連這水西大街都不用出,便能聽滿兩個耳朵。
“唯一的缺憾是,以前與人相看過,走到過庚帖那一步便沒往下走了。相看的人,你也知道,咱們涇縣縣丞崔大人。”
顯金仔細觀察張文博的神色。
張文博一愣,一愣之后隨即拍案而起,“相看怕甚我還比她多相看兩個呢”
這是比較多寡的事兒嗎
顯金默默,整理一下心情,再道,“崔大人要進一步,咱們家幫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便主動向后撤了,雖與崔大人未鬧得不快,但你也知道,男人嘛,總是對和自己差點有些聯系的姑娘存著照拂關懷的心思若往后崔大人為難你們家,你們可會責難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