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金與恒五娘落座,沒一會兒,白家父子神態自若地施施然而來,白大郎甚至有心思朝著顯金拱手招呼,“早啊,賀掌柜,你們又是連夜趕路來的吧怎么不提前來應天府住店呀連夜趕路披星戴月的,辛勞辛勞”
顯金笑笑,“這不是怕有人打聽到下榻的客棧,絆腳使陰招嗎與其千年逮賊,不如緊鎖門窗,不給機會呀。”
白大郎也不惱,只樂呵呵地笑。
恒五娘雙眸通紅臉色憔悴,能用粉來遮,唇色發白,能用口脂來提,唯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球,沒辦法遮掩。
日夜不分地忙碌了十天十晚,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遛遛。
恒五娘突然感覺,真到了這個時候,結果如何,真不重要了。
她既然敢將這十來年偷摸存下的嫁妝壓箱底錢都投進去,她就已經不懼怕結果了。
是成是敗,她也算對得起自己了。
恒五娘輕輕咬唇,緩緩舒出一口氣。
對門那一行姍姍來遲,除了上次見過的瘦頭陀王學正和胖頭陀曹府丞,還多了一個留著八字須的中年男子,王學正介紹他為“文府丞”。
噢,兩票變三票。
曹府丞臉上油光水滑,看不出不高興,許是一開始就知道,更許是覺勝券在握。
王學正請諸人坐下,說了說來意、指了指不足、再提了提展望,十分標準的領導發言,唯一不同的是人家脫稿且聲情并茂,最后再進入正題,“之前說好了,兩個流程,先看貨,再比價。”
王學正單手做了個“請”,“您二位,把樣稿擺出來吧”
顯金站起身鞠躬稱是,從牛皮紙袋里掏出一個小薄冊子,翻開來看,幾張很標準的四尺宣粘在一起,四尺宣的右側有鮮明的紅色杠條,紅色杠條內印有“姓名籍貫年齡”三組鮮紅的大字。
王學正沒見過,“這紅線是為何”
顯金恭恭敬敬地再從牛皮紙袋中拿出一塊黑色麻布和一個吃了線的粗針,利索地將黑麻布縫在了紅色杠條之外的區域,“這叫糊名法,將考生具體信息糊住,絕對確保考試的公平公正。”
糊名法,明代盛行,顯金打聽過,如今的大魏,還沒有。
王學正若有所思地拿起用黑布糊住姓名的試卷冊,連連點頭稱是。
恒五娘余光掃向白家父子。
饒是如此,白家父子仍舊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恒五娘低低垂眸,將復雜的心緒按下不提。
陳記的糊名試卷冊在三位評判者手中流傳一番后,新來的文府丞頻頻點頭,矮胖冬瓜曹府丞點了點手上的筆頭,“白記呢白記的紙也拿出來吧。”
白大郎恭敬稱“是”,從布兜里拿了一沓紙出來。
白大郎面帶微笑地翻開。
露出了一模一樣的紅色杠條。
唯一不同的是,顯金的紅色杠條在右側,而白記的紅色杠條在上方。
恒五娘目瞪口呆
“抄抄”恒五娘瞪圓雙眼,口中無意識呢喃。
白大郎嘴角帶笑地朝顯金與恒五娘處垂眸笑了笑,“英雄所見略同,可見我們白家與陳記,總是能想到一處去啊”
去你媽的英雄所見略同吧
白記怎么可能想得出糊名的法子啊
總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不對不對
是哪個環節出了內鬼
恒五娘雙手緊緊攥拳,雙目赤紅,腦子轉得飛快不可能不可能績溪作坊日夜有人值守,且兩面環溪,不可能偷偷進得來
如果有泄露,一定是內鬼人為
恒五娘絕望地閉上眼睛。
紙張的制作都泄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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