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醫生跟著,她便讓馮小河先開車回家去。“我跟他們去市里,有事情電話聯系。”馮小河這幾天都很累,今天又熬了大半宿,再熬下去她怕他猝死。上輩子的慘痛經歷她可一點也不希望重現。
急救車很快開出了衛生院的大門,把馮小河甩在了身后的黑暗里。佳慧挨劉婆婆坐著,撥通了兒子的電話遞給她,老人一聽到兒子的聲音就又哭了。
“慶啊,你爸他要不成了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老天爺這可怎么辦哪”
這種無效溝通讓電話那邊的兒子快要抓狂,兩分鐘后電話依舊回到佳慧手中,她冷靜地把老頭的發病情況介紹了一遍,期間又讓醫生也解釋了幾句,雙方約定在市人民醫院會面,這才掛了電話。
看著劉婆婆張皇失措的樣子,她忍不住安慰了幾句,“胡爹爹這也是福大命大,身邊幸好有您守著。這病發現得早,救治及時的話應該沒多大問題的。”
不料這又觸著老太太的痛處,她立刻把一腔幽怨轉移到兒女身上,“都說他們有出息,有什么用他爸出了事,人影子都看不到”
連哭帶抱怨地嘮叨起來,倒是不像之前那么驚恐了。之后幾個人在車上小聲聊天,劉婆婆把兒女的情況斷斷續續地告訴了佳慧。原來老人三個孩子,大女兒嫁去省城,兩個兒子都在市里成了家立了業。一個做生意一個在單位上班。年紀大了之后,兒子們本來要把老人接到身邊的,是兩個老人不愿意。在農村住慣了,住樓房便覺得地方不夠大,處處受拘束。更何況老太太還擔心遠香近臭,他們住在鄉下,兒子兒媳偶爾回來看看,雙方都覺得親熱。要是搬一起住著了,還不知會鬧出什么矛盾呢。
如今老爺子一發病,劉婆婆頓時就后悔了,“都是我的錯,早兩月前老大也勸我們就在城里住下,是我惦記著那兩塊花生田,怕撂荒了可惜,就趕著回來了。誰曉得會出這樣的事萬一老頭子有個好歹,我真是說都沒處說去”
佳慧和醫生不免又安慰了老人幾句。兩小時后,急救車開到了市人民醫院,急診科的醫生和護士早就等著了,佳慧把劉婆婆攙下來,旁邊立刻圍上來好幾個人。
兩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朝劉婆婆喊了聲“媽”,老人立刻就忍不住大發悲聲,“慶啊,勇啊,快去看你爸”兒子們也顧不上勸慰老媽,都跟著轉運車進醫院了,只有一個看模樣是兒媳的女人,牽住劉婆婆的手說“媽,您莫著急,醫生去搶救了。”
老頭那邊,自有兩個兒子跑上跑下辦手續,兒媳便扶著劉婆婆在急診科門外的椅子上坐下,看到旁邊的佳慧蓬亂著頭發,外套里還是碎花睡衣裙,便曉得婆婆是把人家從床上喊起來的,自然也是連連稱謝。佳慧看這邊沒有自己什么事了,便告辭了準備回家,那兒媳便讓旁邊待命的司機送她回蘢山鎮。折騰到這時候,天邊已經露出了一絲曙色。
回程路上很安靜,佳慧在車里打了個盹就到了漫水橋。司機顯然是跑過這條路的,把車穩穩地停到家門口,又朝她致過謝才走。佳慧推開院門朝里走,早晨霧氣還沒散,菜畦里綠油油的各種蔬菜,葉片上掛著露珠,廚房的煙囪已經升起了絲絲縷縷的白煙。兩位老人都起了床,一個做著早飯,另一個正在掃院子。
唉,要是她們的身體一直這么硬朗就好了。
外婆一看到佳慧,忙提著掃帚過來,問“這么快回來了胡老頭怎么樣醫生怎么說”
“我先回來的,老頭還正在醫院搶救呢,也不知道現在啥情況。”佳慧看到外婆關切的眼神,補充道“估計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看他那樣兒,多半是中風,能恢復到什么程度,那就不知道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發病就發病了呢”外婆忍不住嘆息,“前幾天還看見他刨花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