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嘴角露出譏諷的笑容,仿佛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周遺,你是想替誰殺了我呢?替太史家嗎?”
孫權的話猶如給周遺澆了一大盆冷水。
“這天底下誰都有資格說這話,但只有你,周遺,沒資格。
若非你執意要刺殺于孤,孤也找不到理由能剿殺太史一族,若真要論起來,太史一族是因你而死的,那些無辜的將士是因你而死的。”
這話如同一把利劍,深深刺入了周遺的心里。
他原以為太史慈死了,自己會暢快的,可真的聽到太史慈一族為他所死的時候,他卻沒有一絲的歡愉,反而又一次感受到了肝腸寸斷的心緒。
當年周塬率領的山越被剿,吳景漫山遍野地搜尋周塬的遺部,周遺在周塬和舊部的掩護之下等到了太史慈的接應,太史慈為了保住周遺,主動出賣了周塬和周家的一些舊部。
他眼睜睜看著吳景一刀砍掉了阿父的腦袋,而那些舊部也都難逃厄運。
而彼時的他,被四個壯丁按住四肢,太史享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哪怕被咬得鮮血淋淋也不讓他發出一絲聲音。
此后的數年,他跟著太史享一同在太史慈的身邊繼續默默學習武藝,太史慈給他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太史遺,是太史家的次子。說起來也可笑,明明他比太史享還要大了幾歲,為了隱瞞身份,不得不稱呼太史享為阿兄。
仇恨和恩情在他的心中交雜一起,他也說不清對于太史慈和太史享是恨意更多還是感恩更多一些,每每到了深夜,他總能夢見阿父出現在夢中,有時是要他殺了太史慈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有時卻又是讓他要好好跟著太史慈活下去,不要惦念舊人。
后來,太史慈前往鎮守海昏的途中,他終于無法再繼續忍耐這樣反復折磨的日子,看著太史享特地給他送來的新的甲胄,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怒火,將甲胄摔在地,一拳將太史享揍暈。
太史慈投奔了孫策,吳景就是孫策的舅舅,太史慈能忘記周塬,但他身為人子卻不能。
而后便趁著太史慈不注意,離開了太史家,重新回到丹楊,回到阿父的舊寨中,重新再立周家旗號。
只是沒想到好不容易熬走了吳景,卻等到了孫匡在丹楊山里開冶金場。
數年前的慘劇尚歷歷在目,他立刻被敲響了警鐘,必須要先下手為強,何況孫策雖然死了,但吳景仍然還是孫權的舅舅,只要是他們吳家人,就是他周遺的仇敵。
只是沒想到孫權的夫人竟然如此有本事,竟然招攬了將他拒之門外的莫瓚,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竟然將他數年的經營直接毀于一旦,逼得他不得不投奔潘越,聯合潘越追殺莫瓚。
只是他所做的竟然都是徒勞,就在幾個縣聯合搜查追查自己下落,而行蹤即將暴露之時,太史慈也不知道是從哪里收到的風聲,親自將他接走,他又一次不得不從周遺變成了太史遺。
當知道孫權來海昏巡防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又來了,然而太史慈仿佛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派人守著他,不允許他離開太史享的營帳半步。
但他最終還是找到了機會出現在孫權的面前。
孫權的確同他陳明過厲害,可他已然要得手了,如何肯就此把手放棄,接受功虧一簣的結果。
所以對于孫權的話并不那么在意,或許心里也隱隱渴望能拖太史一族一起下水,算是了結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