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圣人的意識穿越血肉譜系那張滿布世界的紅色神經網,劃過奧列庭的冰原與有央的中央山脈,終于落于一片腐敗濕潤、鼓脹如胎的荒野上。
路易斯安那,普拉克明堂區。
他看見那片隱藏于沼澤深處的綠影低語地帶,如一顆寄生在世界皮膚上的瘤腫——它的名字是。
永恒之母的家族。
潮濕的空氣中漂浮著腐草、血液、乳腥和濕熱土壤混合而成的氣味,遠遠望去,那些木屋像胎盤般趴伏于淤泥之上,屋底纏繞著一圈圈蠕動的血肉。
村口的牌匾早已斑駁脫落,但仍可辨認殘字:「太陽圣母院(notredaduso-sol)」。
第五圣人的目光穿透了木屋與遮蔽藤林,看見了村中央的圣壇:「基拉克(kiraak)」。
那不是祭臺,而是一座活著的母體。
它如巨型子宮倒懸于地,其四壁由緊密纏繞的肌腱、骨片、胎膜與臍索構筑;中心是一片翻涌不息的肉池,表層覆蓋神經觸須般的紅白絲線,偶爾會自池壁生出一只小小的手,或未成形的肢體,隨后又被慢慢吞沒。
這座圣壇,便是“永恒之母教會”的神圣容器。
他們把死去的胎兒喂給它,它再反芻這些死亡,孕育新的生命。
但這不是純粹的復活。第五圣人感知到,每一個嬰兒都記得前一世的死亡。
他們帶著對母體的信仰與屈服重生,在母親的血肉中一次次的“受孕—夭折—復生”。
這一循環已持續了數百年。
村中的人們,全是納托的后裔,肉體彼此交織,基因如泥沼般近親化。
無論男女,他們都能懷孕。
他們將每一次妊娠視為圣母賜予的榮耀,而不是疾病。
他們會在夜晚集體跪于圣壇邊緣,捧起剛夭折的死胎,唱頌無言的禱詞,將其投入那蠕動的血池之中。
他們說:
「圣母不在高天,祂藏在泥濘與子宮之間。」
「我們是她的兒女,也是她的肉囊。」
「死亡是妊娠的一部分,悲傷是成長的子宮。」
「我們一生再生,只為延續她的子宮律法。」
第五圣人靜默地凝視這一切。
他看見基拉克在他的注視下翻騰了一下,仿佛從沉睡中輕輕抽動脊柱。
一股熟悉的波動從地底傳來,那是拉娃塔的余波。
這座圣壇,與拉娃塔的根須相連,正是她在艾迪西大陸板塊最深處的“分肉之母巢”。
他看見了永恒之母教會的核心,那位殘破卻依然偉大的女長者,正赤足立于圣壇之巔,滿是病斑與裂口的肌膚覆蓋著發霉的教袍,她雙眼早已失明,卻仍能看見【圣人】的降臨。
她仰頭張開干癟的嘴唇,如潮汐翻涌,發出一種低沉、濕潤、混雜著泣音的禱詞:
「我們看見了你……」
「第五圣人……亞恩的再賜……欲肉的新生……」
「請聽我們……」
「請賜我們子宮……」
「請把我們投回血肉之河……」
「請將我們再度孕育!」
整個聚落的信徒、男女、老少、畸形與畸胎,全都跪伏于水草與藤蔓之間,朝著第五圣人的意識發出哀求而熾烈的禱告。他們不是為了結束這永無止境的生育與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