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爾嘴角掛著那種半笑不笑的表情,把眼前這個“不會造水術的臭外地的”迎進屋里。
在極東城這樣的地方,本地人一向自視甚高,外地人在他們眼里,要么是走投無路的流浪漢,要么是來沾光的投機客——反正不可能是值得尊敬的存在,都是來要飯的臭外地、土鱉、鄉巴佬。
博雅爾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件進錯了地方的舊貨,帶著天然的排斥與不耐。
夏修卻似乎絲毫不受這種氣氛影響,步子不急不緩地踏入屋內,像是全然不在意主人的審視。他的目光淡淡掃過四周,視線在一個方向停下。
那里,蒙福特正坐在半暗的角落里。
夏修唇角微微上揚,向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意,仿佛早已將屋內的緊張氣息看在眼里,又不打算拆穿。隨后,他在離蒙福特不遠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姿態從容而不失戒備。
“嘭——”門在博雅爾的手中被重重合上,隔絕了外面的寒風。書販轉過身來,目光先落在夏修身上,又移向蒙福特,兩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再說一遍,”他的語調慢悠悠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不管你們抱著什么目的,想打聽什么消息,這書——你們必須給我看完。”
夏修只掃了那本書一眼,手指卻像是閑閑地打著節拍般敲了敲桌面,隨后抬起右手,像學生課堂上裝模作樣地提問一樣:
“這玩意兒是什么?看起來不像是圣典,也不像是你們極東城的古籍,更像是……賣藥的廣告冊子。”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無比誠懇,偏偏每個字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讓人分不清他是真好奇還是在拆臺。
博雅爾的臉色明顯沉了幾分,那雙原本半瞇著的眼睛陡然瞇成了縫,打量這個金毛外地人的目光,簡直像是在看一只闖進茶樓的野貓——帶著一股子不耐煩。
他心里面心底暗罵一句:
“這小子逼事真多,臭外地的果然就是見識少。”
“少廢話。”書販的聲音冷得像是冬夜里的井水,手指一點書,“看書就是了。”
那本書靜靜地躺在桌上,封皮并不起眼,沒有流光溢彩的魔法光澤,也沒有那些異端密卷常見的黑焰符文,看上去更像是一冊普通的市井印刷品。
可夏修只是用余光一掃,就已經捕捉到其中潛藏的異常——不是魔力,而是另一種更隱晦、更陰冷的力量,像是用細絲纏繞意識的蛛網。
彌母的味道……不過層級并不高。
蒙福特在一旁沉默地注視著,他看得出夏修是在有意試探,但他自己也說不清,這種試探到底是對書,還是對博雅爾。
書的封面在油燈的光下泛著微微的暗光,字體圓潤而優雅,書名卻格調還挺高,上面是用諸天萬界通用文寫的——《群星的秘密》。
“這可不是普通的書。”博雅爾的嗓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沙啞的蠱惑感,像是集市口說書的老江湖在講那種會讓人夜不能寐的奇談。
“這是一本指引——教你用‘五步恒心信號法’,去實現你最深的夢想和抱負。你要的任何東西——不管是金子、權力、女人、長生——只要你夠虔誠,這本書都能讓它們一個個落到你手里。”
他指尖摩挲著封皮,眼神發亮:
“它不會讓你流血,也不要求你獻祭任何東西。
它所賦予的是更簡單的東西——每天按照它的方式去看天上的星星,對它們說你的愿望,想著它們會回應你。
然后你會發現,第二周,你的懷里會多出一袋金幣,門口會停著一輛你從未擁有過的好馬。
你什么都不用干,就會得到。就算你啥都不做,只要照著書上說的去做,八成的幾率,你想要的東西就會自己出現。”
他的聲音帶著某種危險的溫柔:
“可要是你偷懶,不按它說的做,那它就什么也不給你……甚至把你原本有的,也慢慢拿走。”
博雅爾的聲音還在屋子里回蕩,像是在講一段能改變命運的福音。
可作為聽眾的夏修只是支著下巴,唇角的笑意像春日融雪,明明溫和,卻帶著一股讓人覺得不妙的惡趣味。
“我怎么覺得你這套說辭……跟我見過的某些傳銷組織很像?嘴上說是圓夢,其實是把人拐進你們的小圈子,用各種語言花招來哄騙我們。還有啊……”
夏修指了指手里本書,笑意更深,“免費的東西,往往才是最貴的——它不收點什么東西,我用著不安心啊。”
“傳……銷?”博雅爾愣了半息,顯然沒聽懂這個外來詞,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心里的火氣往上躥。他本來就對這臭金毛外地人沒什么好臉色,自進門起,對方就一直在擠兌他的話頭,現在更是直接點名拆臺。
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手掌在桌面上重重一拍,像是要把面前這股討嫌的氣息拍碎:“臭外地的,我忍你很久了!愛看不看!你不看——”他往門外一指,嗓音拔高,“外面有的是人求著看!”
夏修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眨巴著眼睛,無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