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幾何環縮小成了卡通般的大圈圈,在身后咕嚕嚕旋轉;湛藍的雙眼變成了大大的水滴形,閃爍著夸張的光點;原本能化霧為壁的手,此刻只剩一對圓乎乎的小爪子,還不斷“噗通噗通”地滴水。
大牧首跌坐在地,他的身高已經連十歲孩童都不到。眼皮沉重得像被灌了鉛,意識模糊成一片,思緒混亂,語言開始支離破碎:“不……我……怎么……”
世界在他眼中旋轉,模糊成光與影的晃動。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牧首,還是那個躲在教堂后墻偷偷數星星的孩子。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從黑暗的盡頭傳來。
“嗯,你醒了。”
金發的青年半蹲在他面前,嘴角帶著一抹看似溫柔的笑意,金色的眼眸中倒映著他的稚嫩身影。手中的銀色手杖微微一顫,泛起不容拒絕的氣息。
“看來藥效很成功啊。”
聲音溫和,像老師在夸獎一個完成作業的小孩。可大牧首的心底,卻只覺得徹骨的寒意爬滿全身。
大牧首跌坐在地,身體微微發抖,視線模糊而凌亂。
低下頭時,他看見自己的一雙手——纖細,白嫩,指甲甚至還帶著未長開的圓潤。那分明是孩子的手,卻在他的腦海中掀起巨大的錯位感。
“這……不對……”他聲音尖細,像個未變聲的少年,但語調卻滿是成年人的慌亂,“我……我今年不是三百四十二歲了嗎……?”
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涌。
他記得自己曾在主殿主持過上百次夜禱,記得無數次與異端辯駁的鋒芒,記得……
“啊,我的頭好痛啊。”
當他試圖從地上撐起身子時,卻只能看到一條空蕩蕩、松垮垮的祭袍。寬大的布料把他裹得像個偷穿父親衣服的孩子,腳尖甚至碰不到地面。
孩童的惶恐與成年人的驚懼在同一瞬間爆發。
一方面,他想哭,想逃,想要有人牽著手帶自己離開這片可怕的廢墟;另一方面,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經是三百歲的牧首,是掌握無數秘密、肩負第五真理意志的代言人。
這種撕裂感讓他的思維開始混亂。
“我是……誰?我……到底是……幾歲……”
他抱住自己的頭,指尖埋進凌亂的黑發里。童稚的身體無法承受這種反差,胸腔里涌出的不是哭喊,而是一聲撕裂般的嗚咽。
最可怕的是,他對剛才發生的事幾乎沒有印象。
夏修靜靜看著面前那個縮小到不足十歲的身影,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總結道:
“x類·萬靈藥……效果就是這樣啊,這藥感覺跟某個死神小學生吃的藥類似,只不過這藥更玄乎。”
“返老還童的前期,會出現記憶混亂,成年時期的意識會和幼年時期的感知交迭在一起。思維撕裂,邏輯紊亂,說話支支吾吾,就好像一邊是三百歲的老人,一邊是還沒學完字的孩子。”
說到這里,他的笑容加深,像是貓抓住了一只正處于半死不活狀態的小老鼠。
“而這個階段,最適合問問題。”
他緩緩蹲下,金色的眼眸與那對稚嫩卻驚恐的瞳孔對視。
“來吧,小朋友,我來考考你。”
夏修輕輕開口,聲音平穩:
“在你成為牧首之前,你第一個主持的彌撒是在什么地方?”
大牧首蜷縮在袍子里,小小的手指緊緊捏著布料,眼神渙散,過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冒出一句:
“我……我記得……是在北境的……一座……石頂小堂……”
聲音稚嫩,卻帶著成年記憶的慣性,混亂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