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風聲低回。荒涼的礦區外側,泥土翻動后留下了兩座新起的墳包。
地面仍帶著濕潤,血跡和泥水混雜,被粗糙的雙手一遍一遍抹平。
盧珀卡爾站在墳前,他的手上滿是裂口與血痕,指節磨破,指縫里還嵌著沒能清理干凈的泥土。那是他親手挖下的土坑,親手掩起的墳包。
幼小的肩膀在夜風中輕輕顫動,卻死死繃直。
夏修靜靜地站在他身后,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只是銀色手杖點地,像一道沉默的注視。
他并未催促,任由少年在墳前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盧珀卡爾才緩緩開口,聲音低啞,卻帶著一種異樣的堅定:
“我要走了。”
他目光沒有移開墳包,像是在對腳下冰冷的泥土做最后的告別。
“我會好好活下去……我會照顧好自己。”
他呼吸急促,卻仍咬緊牙關,語氣比年紀更沉重: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毀滅第五教會,讓它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夜風呼嘯著帶走最后的余音。
少年終于轉過頭來,眼神不再躲避,而是直直望向身后的金發男人。
稚嫩的臉龐透著一絲過早覺醒的冷峻,他輕聲喚道:
“走吧……父親。”
夏修微微一怔,隨即只是默默伸出手。那只手握住了少年的小手,沒有多余的話語。
腳下,扭曲的「莫比烏斯環」浮現,緩緩旋轉,銀白的光流將二人的身影一點點吞沒。
下一瞬,夜色只余下兩座孤零零的墳包,靜靜佇立在荒野里。
風掠過,掀起塵土,將這段無聲的告別封印在黑暗的深處。
……
……
三日之后,極東城。
在一片被遺忘的廢墟深處,一幢殘破的石磚建筑佇立于陰影里,外表如同隨時會坍塌的舊宅,內部卻被蒙福特重新整理。塵埃被清理干凈,墻面用帆布遮蔽,石桌上攤開著羊皮紙與抄錄的經卷。他正伏案書寫,筆鋒急切,草擬著《普世經文》的大綱。那是地平線倡議的核心文書,用來統一信仰,召集更多愿意與第五教會對抗的人。
屋內并不空曠。七人散坐四周,他們是第一批被蒙福特親手招來的牧者團成員。此刻,他們偽裝成尋常商販與工匠,面色凝重地傾聽著。按照夏修的設想,牧者團將在未來潛伏進各地,搜集情報,回收圣物,并在暗中播撒地平線的火種。
但今天,蒙福特另有更重要的事。
他抬起目光,望向站在門邊的兩人。那是他最信得過的故友。
屋子昏暗,只有幾盞油燈在石壁上投下跳動的光影。空氣里有濕木與灰塵的味道,壓得人胸口沉悶。
蒙福特抬起目光,望向站在門邊的兩人。
那是他最信得過的故友。
第一個名叫艾蘭·霍爾特,粗壯的身材宛如鐵塔,肩膀寬厚得幾乎能遮住門框。他的臉上橫著一道舊傷疤,那是當年護送難民時被邪教殘黨打出的痕跡。傷疤縱橫,卻襯得他愈發沉默寡言,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話少,卻從未退縮。哪怕在最艱難的歲月,他仍以鐵一般的意志撐起了不少孤兒寡母的生計。
第二個是賽里斯·丹恩,一名游俠出身。他的性格爽朗,眉目間帶著與生俱來的銳氣,雙眼銳利如鷹。他曾孤身潛入圣庫斯伯特審判教的據點,在血與火中救下無辜少女。那件事在極東城的底層流傳甚廣,許多孩子都把他當做英雄。
他們兩個,都是曾與蒙福特并肩作戰的戰友,也都是見慣了和平國度腐爛景象的憤懣之人。
蒙福特望著他們,胸口涌動出一絲難以壓抑的情感。
他記得,自己曾經也是和他們一樣的凡人,只不過如今,他已是圣鑄就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