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蘇千戶你只是個門派序五,那今天我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跟你把這條命換了。”
李鈞吐出一口悠長的嘆息,“可惜,你不止是序五啊。一個荒世夏虎就能把我累的半死,到現在肝肺還沒緩過氣來。就也沒必要繼續折騰了吧”
“不過我死之前,還有件事想拜托千戶大人伱。”
“說來聽聽。”蘇策輕點著頭。
“看在我今天幫你解決了明王他們這座小山頭的份上,能不能留謝必安他們一條命他們都不是武序,序列之爭就不用把他們牽扯進來了吧。”
“這個要求不過分,可以答應。”
蘇策說道“不過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知無不言。”
“剛才在會場中,你那么強勢的針對明王等人,甚至敢在千戶所動手,是看出來本官想要借此機會針對他們”
“前面只不過是猜的,賭一把。不過在看到你以后,就確定了。”
李鈞倒是坦誠,“大家都是武序,如果我當千戶,絕對不能容忍下面有人搞小山頭。甚至明王能夠安穩的混這么多年,我已經覺得很稀奇了,只能說你老人家脾氣夠好。”
“等你坐上了我這個位置,就知道什么叫用貪不用廉了。有能力的人自然有野心,如果不是明王他們的做法過了界線,已經到了影響倭區錦衣衛的凝聚的地方,我依舊會選擇放任不管。”
李鈞不屑道“斬草不除根,一邊養一邊殺,這也叫有能力”
“養的是倭民,死的也是倭民,怎么不算”
如果此時錢鳳庭在場,必然會被蘇策展現出的耐心所震驚。
他竟像是一位夫子廟的老師,在其中的門道揉碎掰爛,講給李鈞。
“和鬼王達、虬龍他們這樣恪守規矩,恩怨分明的百戶,只會見子打子,誰跳出來惹是生非,他們就殺了誰,這只是治標不治本。”
“相比之下明王他們確實私心太重。但他們的做法卻是鈍刀子割肉,長遠來看對帝國更加有利。”
蘇策輕笑道“如果我把他們都逐出錦衣衛,只剩下像虬龍和老鬼這樣的人,恐怕倭區錦衣衛早就和四大公司玉石俱焚了。甚至可能在背后遞刀子的人,還有咱們的鄰居宣慰司衙門。”
“有道理,錦衣衛是殺人的刀,想這么多是不是有些多余了”李鈞問道。
蘇策搖了搖頭,“大明帝國的強盛是武序締造的,就算如今的皇室已經衰微到了極點,但也輪不到這些罪民來當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
李鈞若有所思,在沉默良久后卻突然咧嘴一笑,“不過這些跟我也沒關系了。現在飯也吃了,課也上了,大人你還不動手”
李鈞面上的語氣看起來輕松,可身體卻已經在悄無聲息中繃緊。
勁力在血肉中蓄勢,一觸即發。
“誰說,我要動你”
蘇策身體往后一靠,撩著衣衫袍角,翹著腿為自己點了根煙。
印有錦衣衛特供字眼的白色煙盒扔在桌上,神色戲謔的看著李鈞。
這一句反問,讓準備要決死一博的李鈞徹底愣住。
“不是所有的武序,都想死守著門派這條已經被淘汰的路徑啊當年的天下分武,我所在的門派死的只剩下我一個人,輸的一敗涂地。行還是不行,早已經被事實證明。所以該滾就得滾,該讓就得讓。”
蘇策鼻間噴出一條霧龍,“更何況你現在是倭區的錦衣衛,是我蘇策的手下。在我的地界,沒有什么序列之爭,新舊之別,有的只是明人和蠻夷的區別連明王一個佛序我都能讓他當上江戶城的百戶,你一個個體武序我為什么就容不下”
“老夫是虎山堂蘇策,不是黃天門那種輸不起,放不下的廢物。”
這一番話宛如驚雷劃破李鈞的心頭,徹底撕開了籠罩的烏云。
從進門伊始便恐懼不安的基因,也終于在此刻恢復了沉寂。
“既然不打那不如添碗飯”
李鈞仰頭,端起面前的飯碗,“剛才光記得填肚子了,沒品出味道。”
“你這個走獨行武序的伢子,倒是有股子膽氣。”
蘇策莞爾一笑,抬手打了個響指,一名偃人侍女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接過了李鈞手中空碗。
“那也不過您的敞亮”
李鈞抱拳恭維一句,轉而好奇問道“大人您說的獨行武序指的是”
“抱團成眾,師傳徒繼,是門派的做法。個體獨行,自由發展,是你這條新路徑的特點。”
蘇策似乎早預料到李鈞會問出這個問題,“兩者的差別不止是儀軌,在發展方式方面更是大相徑庭。”
“我還是有些不太明白。”李鈞眉頭緊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