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千戶所所在的街區已經徹底淪為廝殺的戰場,以鹿羽為首錦衣衛叛軍和劉典麾下的門閥私兵將千戶所眾人被圍堵在一片狹小的區域內,被切割成一支支零散的小隊。如果再沒援軍,千戶所全軍覆沒只是遲早的事情。
事態進展到這一步,錢鳳庭根本無法原諒自己。
他作為千戶所負責情報工作的副千戶,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中,對明王和劉典做的這些小動作根本毫無察覺,甚至直到鹿羽已經帶人進入江戶城,他才反應過來對方已經叛變。
自己造成的錯誤,只能用自己的命去雪恥。
錢鳳庭強壓著心頭的恨意,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背靠著一面斷壁,一邊裝填著子彈,一邊開始審視當前的局勢。
敵強我弱,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叛軍不止是兵力人數上占優,在武器裝備方面更是比千戶所還要精良不少。
而且現在千戶所的人已經被徹底打散,分割包圍,只能依靠著千戶所周圍的巷道和樓宇勉強抵抗。
明王和劉典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負責組織叛軍進攻的人是松江城百戶鹿羽。
在眼前支援不能抵達的情況下,唯有斬首鹿羽,才能夠減緩叛軍的攻勢,減輕目前千戶所眾人面臨的壓力。
咔噠。
最后一顆子彈推入彈匣,錢鳳庭拉動槍栓,抬起衣袖抹了把臉上的血水,往日溫文爾雅的五官上盡是彌漫的殺意。
“都跟我走”
錢鳳庭低喝一聲,率先沖出掩體,一頭扎進街對面的巷道之中。
巷道幽長逼仄,已經冰冷的尸體倒在粘稠的血泊之中。
步履踩過,發出啪啪的聲響,抽離之時帶出根根分明的血絲,如同是亡魂在勸阻挽留著前行之人。
耳邊回響的槍聲已經有了衰弱的趨勢,這表明存活的錦衣衛已經越來越少。
錢鳳庭心中的焦慮燒得他嘴唇發干,奔襲的腳步越發急促。
轉過一處巷口,一道寒光直沖面門而來。
錢鳳庭似乎早有預料,在寒光及身的瞬間仰身滑步,刀光貼著他的鼻尖一掠而過。錢鳳庭擰腰轉身,拔起早已經上膛的槍口,頂向偷襲的黑影。
砰
刺目的槍火在黑暗的環境中不斷明滅,明暗交錯的光線之中,猙獰的面容亮起又暗去,猖狂的笑意始終縈繞不散,憤怒和嗜血的視線彼此碰撞,猩紅的血水噴灑飄揚。
落空的子彈無力的沖上高空,一記勢大力沉鞭腿掃在錢鳳庭的肩頭,身形不受控制趔趄后退。尚未站穩,身后又有利器破空,呼嘯襲至。
噗呲
一把匕首深深刺入腰眼,錢鳳庭卻渾然不覺,悍勇無比的強行擰轉身體,槍口頂住對方的下頜,扳機一扣到底。
槍焰照亮一雙驚恐的眼眸,熾熱的子彈下一刻便破顱而出。陷入近身肉搏之中的錢鳳庭毅然選擇丟棄槍身粗重的虎賁,探手拔出背在身后的繡春刀,電光火石之間揮刀連續劈翻數人。
又是一聲利器沒入血肉的瘆人聲響,錢鳳庭挽臂夾住已經嵌入身體之中的刀刃,在對方棄刀后退之前,抬腳踹斷對方的小腿骨,錯步繞至身后,手中沾滿鮮血的鋒刃貼在這名變節的錦衣衛的喉嚨之前。
“唔”
錢鳳庭嗆出一口鮮血,刺骨的劇痛終于在此刻抓住機會席卷而上,卻還是沒能將這位往日一貫溫文爾雅的老書生掀翻在地。
“居然能在這種環境里碰上你,真是太巧了,你說對嗎,錢副千戶。”
跟隨錢鳳庭行動的錦衣衛已經全部淪為冰冷的尸體,一名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血泊之中,口中發出一陣戲謔的笑聲。
赫然正是錢鳳庭準備帶人實施斬首的目標,松江城百戶鹿羽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沒弄明白,你說倭區錦衣衛上千號人,蘇策為什么要讓你和鬼王達兩個老廢物來坐副千戶的位置”
“就因為伱們足夠忠誠還是因為你們窩囊到沒有野心”
鹿羽抖腕震刀,對錢鳳庭刀下跪地的下屬視若無睹,踏著橫流的血水步步逼近“既然都端著錦衣衛這碗刀口舔血的飯,那就要看誰的刀快,誰的拳硬。恩義公平只是狗屁,利益好處才是我們這群帝國流徒真正想要的東西,蘇策他真是老眼昏花了”
刺啦
刀口一寸寸割斷頸骨,那名錦衣衛叛徒渾身顫栗不止,雙手奮力扒拉著按在自己頭頂的手掌,眼中的驚恐絕望逐漸被彌漫的死寂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