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他抬起雙手貼著鬢角刮過,順勢抬頭,望向長街盡頭。
遠處闌珊夜色之中,立著燈火璀璨的陸氏宅邸,恍若是從神只手中墜入凡間的神塔。
上百名全副武裝的門閥私兵早已經等候在這里,戟指的槍口和冰冷視線一同落在鄒四九的身上。
敵陣之前,鄒四九依舊是一臉油膩笑容,一邊解開脖前的衣領紐扣,一邊說道“守御,我以前見老李跟人打架的時候,老馬都要在旁邊搞些叮鈴哐當的熱鬧動靜,每到那時候老李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嗷嗷叫著沖上去玩命。我可是羨慕他很久了,要不這次伱也給讓我體驗體驗”
“老子不會。”
再次被無情拒絕的鄒四九,臉上頓時浮出深深的幽怨。
正當他要繼續開口哀求之時,耳邊突然響起鞋跟落地的噠噠輕響。
一雙踩著高跟木屐的修長大腿在鄒四九的身邊站定。
“我說你為什么走這么快,原來是想和守御妹子過二人世界啊”
聽著袁明妃打趣的話語,鄒四九的腦海中頓時響起一聲不滿冷哼。
他連忙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壓著聲音說道“袁姐,咱不幫忙就算了,能不能別拆臺”
袁明妃抿嘴一笑,還沒來得及說完,頭頂上卻傳來陣陣刺耳的呼嘯。
“動手。”
黑衣道序站在飛劍之上,渾身戾氣滾滾,森冷的目光定定看著私兵群的深處。
鄒四九和袁明妃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在江戶一戰之后,陳乞生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不止言語極少,而且殺氣極重。
其中的緣由,鄒四九他們自然知曉,但也不知道該如何開解對方。
陳乞生身影落在兩人身前,四品墨甲長軍以劍形懸停他的身側。
在他腳下,有陰影宛如一線浪潮飛速蔓延向前。浪潮之中人影綽綽,有拈花佛指、有猙獰獸爪、有蝶翅輪廓,重重疊疊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存在,在墨色浪潮之中掙扎,朝著那群門閥私兵洶涌而去。
幾乎在同時,暴雨般的槍聲響徹天地
“玉璋,你是難得的人才。”
盧寧示意跪在地上的陸玉璋站起來,笑道“你明明知道倭區錦衣衛是個不好惹的馬蜂窩,但還是敢利用他們積攢資本,為自己的家族買來一個廣大前程。單論就這點膽魄,儒序里很多后輩都比不上你,包括你的父親陸湖政也是一樣。虧他還以為陸家的崛起是因為他,愚蠢到想出賣你這個陸家的麒麟子來保全自己,真是不知所謂。”
盧寧話音頓了頓“不過這一次,有一步棋,你卻是走錯了。”
渾身血色斑駁的陸玉璋恭敬問道“大人您說的這一步,是不是不該拉盧家下水”
“當然不是,拉盧家下水是在意外出現之時,你唯一能夠保命的選擇。換作我是你,我也會這么做。”
盧寧搖了搖頭“你的錯,是不應該在陸成江出事之后就著急殺人滅口,而是該把那些錦衣衛家眷握在手中,或者把他們的意識傳入黃粱夢境。”
“如果你選擇這么做,那你現在就會有一張足矣讓倭區錦衣衛投鼠忌器的護身符。面臨的局勢也不會像此刻這般被動,只能劍走偏鋒,讓盧泉和繡月這種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來幫你轉圜局勢。要知道蘇策手下這些人,只能用人命和鮮血能讓他們安靜下來聽你說話,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多謝大人指點,玉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