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啊,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啊.”
謝必安嘴上附和著,心頭卻猛然一沉。
作為曾經帝國官僚體系的一員,謝必安自然知道什么是‘道官’。
甚至早在千年前帝國剛剛建立的時候,朝廷內就有道士出仕做官,被洪武大帝授予監察御史,隨后更是轉為太常卿,也就是所謂的‘白衣卿相’。隨后的歷代皇帝都有讓道士出任禮部和太常寺官員的例子,不僅如此,連佛門也摻和在其中,最出名的莫過于那名‘黑衣宰相’。
可就算是在序列不顯的年代,這些道官、佛官在朝廷內的職權也多是處理道教事務,并沒有太大的權利。到了崇禎中興之后,儒序的晉升儀軌中出現了對‘官位’的需求,更是進一步激發了儒官和道官、佛官之間的矛盾,三方圍繞禮部和太常寺相關職位展開了激烈的競爭。
在新東林黨建立之后,道官、佛官幾乎被全部逐出了被儒序視如禁臠的官僚體系,只留下一些徒有虛名的‘閑職’。
而隨著張峰岳坐上首輔的位置,壓制力越發強盛,就連隆武帝駕崩之時為小皇帝欽點的另外兩名佛道帝師,都被張峰岳十分強勢的攆出了京城,不得踏入半步。
而今天,早已經該消弭在歷史中道官又再一次出現,而且十分強勢的占據了官府衙門。
雖然在廣信府這種道序基本盤內,府衙本就是沒有什么話語權的存在,可這畢竟代表著儒序的顏面,所以一貫兩邊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混你的日子,我收我的信徒,大家相安無事。
現在龍虎山這么做,無異于是在向儒序示威。
“看來佛道兩家要開始反擊了啊.”
謝必安心中暗道。
“誰說不是件大好事呢,要我說早就該這么干了!”
胖道士哼哼唧唧道:“咱們廣信府從上到下那都是龍虎山的信徒,本來一片清清靜靜的道門祖庭圣地,卻混進來一群穿著禽獸皮的腐儒作威作福,道士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現在好了,終于落得干凈了。”
“小道我聽說在帝國西南的成都府那邊,青城山的那些道爺們下手更狠!根本沒給這些貪官污吏逃跑的機會,都是直接殺了了事,尸體就埋在青城山腳下,死的那叫一個慘。”
伍道士說起了勁,瞪著一雙小眼睛感嘆道:“還是咱們龍虎山的仙長們心善啊。”
“那些官員沒人反抗?”
“誰敢?!”
伍道士冷哼一聲,傲然道:“咱們上饒縣雖然不比貴溪縣那樣就在龍虎腳下,可也算是挨著龍虎的腳趾頭,誰要是敢對仙長們有半點不恭,都不用仙長出手,我們這些徒子徒孫就能給他們超度了!”
“有伍道長您這樣的信徒,可真是龍虎之福啊。”
“能有龍虎,才是我們的福氣。”
伍道士低眉斂目,可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何人敢擅闖道衙?!”
一聲怒吼從窗外闖了進來,接著便是一聲聲凄厲的慘叫。
“殺人了?!”
伍道士渾身肥肉猛然一顫,忙不迭側身貼著窗欞,只露出一只眼睛盯著外界。
謝必安巋然不動,蹙眉凝目,定定看著呼喊聲響成一片府衙,心頭沒來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不過片刻,府衙內的騷亂便歸于平靜。
“狂徒找死!狂徒找死!”
伍道士語氣兇狠,話音卻小如蚊吟,顫巍巍伸出兩只手抓住窗戶,悄無聲息的關上。
“居士,咱們先暫避鋒芒,一會自然會有仙人下山誅殺這個猖狂邪魔!”
在窗戶即將合攏的瞬間,謝必安看到一個黑袍染血的身影緩緩步出衙門,手中還拖著一個生死不死的龍虎山道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