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笑,但眼下他已顧不得這些,殘留著余悸的目光掃過地上還在抽搐的觸須,毅然決然起身擋在女人身前。
“阿姐,你往后退,這里交給我!”
吉慶話音剛落,突然感覺眼前天旋地轉,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袁明妃手掌輕揮,一縷寒風飄來,將少年輕輕托起,遠遠離去。
“林迦婆,我們又見面了。”
婦人死死盯著面前氣質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袁明妃,臉色陰沉難看。
“佛序二,十方菩薩?”
袁明妃不屑道:“這是你親手挖的坑,親自做的局,我能不能晉升,你難道不清楚?”
“沒有晉升就能以意念凝聚身軀,在如此遼闊的番地精準找到我的轉世身,這種手段.”
林迦婆臉上露出冰冷的笑意:“看來這二三之差,當真是云泥之別啊。”
袁明妃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質問道:“林迦婆,做點好事對你來說,難道真就這么難?居然連一個小孩子也不放過。”
“孩子?”
林迦婆五指一緊,掌心中那塊糌粑頓時被碾成齏粉,從指縫間灑落。
“這片土地上只能有供奉的佛徒與豢養的牲畜,像他這樣被壞了心的人,連牲畜都不如,根本不配繼續存在于這座佛國之中。”
“佛國?”
袁明妃不屑道:“難道你說了就能算?”
林迦婆用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朗聲道:“本尊是這里的未來之佛,番地的命運當然是由本尊來決定!”
“在神山上的時候,你說的那么冠冕堂皇,口口聲聲要救贖自己對番民犯下的罪孽,原來從頭到尾不過是騙人的鬼話。”
袁明妃問道:“你跟那些圍殺你的人,有什么區別?”
“你根本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說這句話,袁明妃,你不同樣也是既得利益之人?別說你沒有壓榨過這些佛奴,當你在這片高原成為佛序的時候,你手上就已經沾染了他們的鮮血!”
“袁明妃,你我之間只是一場利益交換罷了,你上山尋我的原因,難道是為了這些卑賤的番民?所以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也別站這么高。”
林迦婆嗤笑一聲:“你如果真的是心懷慈悲,那你也不會拼著魂飛魄散的風險來找我了。你證的因果人心,和我證的因果人心沒有任何區別,都是為了贏!”
“我不想贏。”
袁明妃淡淡道:“我只想殺了你,徹底還番地一個干凈。”
“想要殺我?你做不到的。”
林迦婆面露譏笑道:“你本體中的那座血肉稷場應該就快要失控了吧?袁明妃,你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現在能有幾分力量?序四,還是序三?你拿什么跟我魚死網破?”
“狡兔死,走狗烹。林迦婆,你真覺得社稷會把我的肉身交給你,幫你晉升佛序二?”
“你這個問題,不該我來回答你。”
林迦婆微微一笑,她腳下所占的地面突然有猩紅的血肉破土而出,如同一條條小蛇鉆入袍底中。
她的身影快速膨脹,將寬大的番袍撐的滿滿當當,大量的血肉在頸后堆積,勾勒出一個人頭的輪廓。
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蠕動聲中,那顆從林迦婆脖頸生長出的人頭面目逐漸清晰,形成一張蒼老的面容。
赫然正是本該死在桑煙神山上的社稷首領,‘天時’尹季!
“我當然會信守諾言。”
尹季眼中帶著笑意看著袁明妃,感嘆道:“反倒是你,當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既然你看破了我們的計劃,為什么要瞞著李鈞孤身前來?是不想他再繼續赴險,還是不愿意讓他親眼看著你消亡?”
“我也是番民,番地的事情因我而起,自然也該由我親手結束。”
絢爛的格桑花在袁明妃腳邊一朵接著一朵綻開,朝著涌動的血肉田畝蔓延而去。
肉浪起伏,濺起的鮮血沾染花瓣,眨眼間腐蝕凋零。
殘破的寺廟前,對峙的妖和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