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院大人,我們還是撤吧。”
說話的是他的漢人幕僚。
實際上,不只是漢人被胡化,韃靼人同樣在被漢化。
北遷的元廷,正處于一個經過了漢化后,受限于草原上的現狀,不得不重新胡化的過程。
阿剌知院皺起眉,卻沒說什么,他心底其實也打起了退堂鼓,畢竟這些敵人一看就不好惹,即使能贏,也會是一場慘勝,如果部眾損失過多,他還能不能保住現如今的地位都成問題。
見阿剌知院沒接話,幕僚反而松了一口氣,正色道“知院大人,敵人甲胄精良,隊形儼然,絕非庸手,我知長生天的勇士絕不弱于人,但太師交給我們的任務是阻截明國的糧道,若是因為跟這些色目雜胡交戰,折損太多,誤了太師的大師就不好了。”
阿剌知院皺眉道“既是為了阻隔糧道,若是放這些人離開,太師那邊我該如何交代”
幕僚一本正經道“區區一批輜重車,又夠被困的十余萬明軍吃幾頓的,若是為了阻攔這一隊輜重車,而損兵折將,履行不了太師交予阻隔糧道的重任,豈不是辜負了太師對您的信任嗎”
阿剌知院正打算順著這臺階下了,引兵撤退,就看到對面那戴著金色面具盔的大將,舉起了一只手臂,向前一揮。
“呼”
他身后站在小山坡上,背后插有兩排羽飾的鐵甲騎兵,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沖殺了下來,目標顯然就是他麾下那些原本正圍攻明軍糧隊的部眾。
“狂妄”
阿剌知院又驚又怒,這些色目雜胡竟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敢以劣勢人數硬沖他們,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
幕僚臉上滿是驚愕。
阿剌知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下令道“不要跟敵人硬碰硬,等待其余各部集結”
眼下,聚集在阿剌知院身邊的,唯有親衛兩千余人,還有原本圍攻糧隊的兩千余人,余下的,都分散出去劫掠了,沒有聚在一起,要把他們集結起來,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韃靼人很快就擺出了韃靼騎兵最擅長的路數,以輕裝弓騎在兩翼游曳,不斷以騎弓射擊,騷擾沖鋒的使團甲騎,裝備有鐵甲的精銳之士,則在后方列陣,等待使團騎兵沖鋒勢頭減弱,或是被弓騎兵騷擾得陣型散亂之后,再行沖鋒。
箭如雨下,撞在使團騎兵們身上,大多數都被彈開。
然而,只聽一聲悠揚的狼嚎。
一支骨質箭鏃,鏗得撞在漢斯的胸前的板甲上,竟是輕易便將其洞穿,余力支撐著它刺穿其皮肉,漢斯只覺胸口一陣劇痛,仿佛有一頭嗜血巨狼正啃著他的胸口的血肉,哪怕以他狼族之軀的強勁,依舊覺得這一箭幾乎要掉了他大半條命。
抬眼望去,正站在山坡上彎弓搭箭的阿剌知院的臉上竟也露出了一絲驚容“這色目雜胡好硬的甲,連白狼牙雕成的神箭射殺不得”
白狼是草原上一種成了精怪的巨狼,能御使腥風,來去無蹤,最難捕捉,它們的牙齒更是具有洞穿萬物的鋒銳特性,經由薩滿灌注神力,是戰場狙殺敵將的珍貴寶物。
頂著韃靼人的箭雨,翼騎兵中不斷有人倒地,墜馬,但絕大多數人,仍舊如同風一般,在韃靼輕騎們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狠狠撞進了敵群。
頃刻間,人仰馬翻,慘叫聲連連。
若是翼騎兵只是鋒銳無匹的長槍,緊隨其后的修會騎兵,敕令騎士們,便是掄起的大錘,再兩翼的具裝弓騎兵,鐵浮屠們便是碾壓一切的坦克。
接下來,簡直就成了一場屠殺。
絕大多數韃靼騎兵的武器,甚至都沒辦法穿透使團騎兵們的甲胄。
照這個趨勢,阿剌知院丟出來襲擾敵人,拖延使團騎兵進攻腳步的輕騎,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吃個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