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喪考妣的拉丁商人還有他們的侍從,奴仆們被高舉著束棒的瓦蘭吉衛隊驅趕到了宮門外。
他們腳步踉蹌,臉色慘白,那暴君冷厲的聲音仿佛還回響在他們耳邊——自今日起,廢除所有在耶路撒冷之拉丁城邦之“租界地”“自治司法權”“關稅權”“免稅特許權”等一系列特權。
“我們才是自己人啊,他難道真的把那些還未納入治下的異教徒都當作自己的領民了嗎?”
威尼斯代表雙目失神,茫然無措地回頭看向那巍峨的殿堂。
他有些無法理解,在他眼中,他們這些拉丁商人就相當于十字軍貴族們的代言人,比起繼續任用那些異教徒的豪強擔任包稅人,他們難道不更值得信賴嗎?
“我們每年給予耶路撒冷王室的獻金,港口租賃費,倉儲費,都快趕上王國總收入的一半了,他到底有什么不滿意的?”
一旁熱那亞人的代表冷笑道:“皇帝陛下對我們誤會深重,這都是你們威尼斯人干的好事。”
“如果不是你們裹挾,蒙蔽了十字軍,釀成了圍攻君士坦丁堡的丑聞,洛薩陛下又怎會對我們如此戒備?”
熱那亞人的主要根據地在提爾,雖然也與耶路撒冷王國的經濟牽扯很深,但卻遠遜于威尼斯人,其經營重心也不在黎凡特,而在于東帝國和黑海。
當初發生在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大屠殺”使威尼斯與東帝國的關心跌入冰點,熱那亞人趁機起勢,取代了威尼斯人的地位。
也是自那以后,威尼斯人開始將經營重心轉向到黎凡特地區。
譬如僅在阿卡城一地,威尼斯人輸送到歐洲的胡椒,肉桂等香料,就占了全部份額的百分之六十。此外他們不僅在沿海城市擁有諸多特權,連洛薩治下的希伯倫,雷納德治下的蒙特利爾等地,他們都能享有免稅特許,自由經營的權益。
看著熱那亞人跟威尼斯人爭執不休,一旁的比薩等小邦代表則是心中哂笑不已。
比薩人的勢力這些年來已經衰落了不少,在三大拉丁城邦中只能排在最末,因為常年與熱那亞人爭奪科西嘉島,在黎凡特地區的利益牽扯最小。
他們來到這兒,本就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桿子的想法,雖說被廢除了一些特權,但相較于威尼斯人而言,這點損失根本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長久以來,宛如兩個龐然大物騎在他們頭頂的威尼斯人,熱那亞人,簡直就是地中海上的惡霸,看他們吃虧,哪怕自己跟著倒霉也樂意。
更何況,威尼斯人和熱那亞人的特權被廢除以后,在大馬士革王國這一新開辟的國土,他們這些小邦商人也能跟他們競爭一番了,而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威尼斯人憑借一系列特權,以最低的成本出貨,把他們硬生生給擠死,獲得壟斷地位后,再肆意哄抬起物價來。
這幫小邦商人很快就神情悠然地散去,只留下兩大強邦仍舊逗留在宮門口,互相指責,謾罵,久久不愿離去。
利奧波德公爵恰巧此時帶著一票十字軍貴族經過,看著這兩幫爭執不休的拉丁商人,問清了情況后,忍不住大笑起來:“這群該死的西門走狗,活該!”
西門指的是圣經里的“西門·馬古斯”,此人以試圖用金錢購買“屬靈的權柄”而著稱,常用來揶揄那些買賣圣職者。
一眾十字軍貴族們也紛紛嘲笑,謾罵起這幫人來。
十字軍對拉丁商人持怎樣的態度?
用基督徒的鮮血,去與異教徒交換香料的貪婪之徒!
他們肆意抬高朝圣道路的船票,迫使許多窮困朝圣者只能選擇走陸路,被強盜,突厥人劫掠,屠殺;或是干脆被拉丁商人逼迫為契約奴,賣到種植園,乃至是異教徒奴隸主手底下干活。
一群本要前往圣地保護耶路撒冷的十字軍,卻因為負擔不起船票的費用,只能無奈在原地逗留數個月,乃至一年之久,靠打短工,為富商看家護院過活,乃至最后向君士坦丁堡的基督兄弟們刀劍相向。
每年復活節前后的朝圣高峰期,拉丁商人們都會將原本僅有一兩枚金幣的船票費用,抬高到將近十枚的天價。
歷史上著名的兒童十字軍,數千名少年,在出海過后,直接被兩名拉丁商人賣給了異教徒。
也就是這些拉丁商人們不像猶太人一樣沒有后臺,否則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大屠殺”未嘗就不會發生在耶路撒冷。
拉丁商人可惡,但十字軍又實在不敢同拉丁商人們鬧翻,鮑德溫曾寫給威尼斯總督一封信“若無貴邦商船,吾國將士將無鎧甲可穿,百姓將無面包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