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見他一直不開口,藺琰出聲。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今日面前的人有些不對,好像回到兩人初次見面時。對方周身那股化不開的漠然之氣重又在他身前顯露,仿若豎起堅冰般將他排除在外。
藺琰目露探究。
他一直知道江望津是個淡漠性子,如今兩人相交已三載有余,藺琰同他相處時從來都是隨和散漫亦不以身份自居,因而關系較為融洽。
近日藺琰覺出江望津對自己的態度正在發生著變化,想來要不了多久后者便能為自己所用。
而上輩子的江望津也確實如藺琰所料,攬星樓之后便開始慢慢為其出謀劃策,一路扶持。藺琰亦不負所期,最終登臨大寶。
然信任終有一日也會變為猜忌,往日的一切面目全非。
“望津”
江望津感覺一陣頭疼欲裂,耳邊是藺琰的聲音,帶著溫熱氣息的蘇合香朝他席卷過來,眼看藺琰的手即將搭上自己臂膀,江望津捂著發悶的胸口往后退去。
扶了個空的藺琰眉頭微不可察地擰起一瞬便松開,旋即語帶關切道“可是有哪里不適”
江望津面色蒼白,開口時嗓音沙啞,“并無,多謝殿下關心。”
因為他的后退,藺琰順勢進了門,兩人站在門邊,江望津被他擋在屋內,“幾日不見怎么又生疏了,不是說了直呼名諱即可。”
倒不是真的叫對方的名字,如他這般的身份早早便取了字。琰,美玉也,今上為其取字璟珺,平日里江望津同他都是以此相稱。
江望津低著眼,心臟那股難受勁兒還未緩過來。
藺琰見他不答嘆了口氣,“上次的事,望津不必在意,你的意愿最重要。”
日前江望津去了一趟七皇子府,恰好碰見與七皇子一母同胞的八皇子也在。后者狀似無心地問了江望津與七皇子的關系,末了深入詢問幾句,將話擺到了明面上。
江望津在府中思索幾日后,應下了七皇子的邀約。
眼下藺琰這番話無疑是在以退為進。
上輩子的江望津未必分辨不出話中的意思,但他卻不愿輕易懷疑自己的好友,只會就此將之忽略過去,甚至會因好友為自己考慮而產生歉疚之情,愈發堅定心中答應對方的想法。
但現在
江望津忽而猛烈咳嗽起來,藺琰的話音戛然而止,神色幾經變化,“去請大夫,快”
他再次上前,江望津忽地躬起身子,繼而是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鮮艷的紅墜落在蘭苕色的衣擺處格外顯眼,刺痛了藺琰的雙目。
“血”藺琰早知江望津身子不好,之前也見過他發病時虛弱的模樣,但從未有哪次如此刻一般,他霎時有些方寸大亂,也不再執著剛才的對話。
可他不提,江望津卻是倏然開了口,只見他一手捂著心口,另一只手掩唇。
鮮紅色的血滴從指縫中滲透而出,頃刻染滿斑駁血跡,帶著氣音的聲線徐徐鉆入耳中,一字一句都仿佛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我這身體,怕是無法為殿下分憂了。”
不愿。
他不愿再走上那條不歸路。
奪位之爭,九死一生,眾叛親離不過微不足道,上輩子江望津深有體會。
想必藺琰也是看透了他的性子,因而才會這般不動聲色地拉攏于他。不刻意,甚為迂回,更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恰如當下。
只聞繼續藺琰道“望津說的哪里話。”
他皺著眉,“我現在送你去醫館。”相識相交多年,兩人的情分并非作假,藺琰此時是真的有些憂心江望津的身體。
江望津不再看他,視線后移,倏而瞥見一角玄色衣擺。
回廊處走過的身影印刻入眼底,他忽地喊了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