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書元繼續繪聲繪色地說書。
“那時刻,冤魂被拒公門之外不得入內,公堂上為冤魂出頭的村人則正遭刑罰,一時之間,枉死女子悲從中來戾氣叢生,將要化為厲鬼啊”
易書元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悲戚感,當講到這一段,周圍聽書的人內心也壓抑到了極點。
正在此刻,易書元的折扇再次上揚,遮住了的半面,口中響起幽幽悲苦之聲。
“我已是孤魂野鬼,有家不能回,又不得超生,枉死在這悲涼之地,我不甘吶,啊”
這聲音一出口,竟然是女聲,聽得一眾村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甚至有人都嚇得低呼出聲。
幾個孩童又是怕又實在是忍不住好奇。
又膽大的孩子趴到說書人身邊,側著腦袋看向扇子后面,發現真的是說書人發出來的聲音。
這看得兩個還掛著鼻涕的孩子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
易書元側顏瞧向孩子,微微一笑之后又立刻恢復嚴肅,他放下扇子,聲音立刻變得低沉。
“那文吏見此,盡管心中懼怕,卻再難忍耐下去,否則良心不安”
“書生心懷抱負,習先賢之智,秉承的就是那一股浩然正氣,豈可見死不救見冤不助”
易書元微微扇動扇子,當遮面的那一刻,嗓音立刻變化,爆發出堅定有力的聲音。
“住手”
根本不用說書人在此刻旁白,所有聽書村人都知道,這是那文吏的聲音,他阻止了行刑
聽書的人已經完全沉浸在故事之中,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幾乎都在此刻微微松了口氣。
灰勉縮在易書元的大氅內側,既聽著先生說書,也留意著外圍的情況。
易書元的聲音并非局限于水潭邊的村寨廣場,更是遠遠傳了出去,不斷在村寨之中回蕩。
一只手在衣裳之外輕輕一拍,灰勉會意之后就偷偷從幾乎快要掛著地面的大氅一角滑了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只小貂快速竄動著離去,所有人都被說書人聲情并茂的演繹所吸引。
灰勉的移動速度非常快,也不局限于在平地上跑,也在石頭和屋墻上不斷竄動。
視線更是到處游曳,隨著灰勉快速在村寨之中移動,仔細觀察著許多地方。
雖然心中忐忑,雖然此刻十分緊張,但這是易書元要它幫的忙,所以灰勉絕對不會掉鏈子了。
先生很少讓我幫忙的,不能怕,不怕不怕,我也是妖怪
灰勉自我安慰著,快速在村寨之中跑動,穿廊過道,走在墻上爬在木梁上竄。
鳥巢、燕子窩、鼠穴
沒有,沒有,沒有
全都沒有,一只燕子也沒有發現,一只老鼠也沒有看到
先生的總是這么細致入微,先生的直覺總是這么準確
灰勉此刻就像是稍稍胖了一些,但這不是真的胖了,而是因為身上發涼,毛發有些開炸。
有些時候,并不非要從玄妙法術和氣息的角度入手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有些時候,往往觀察看似不相關的事物,就能推導出一些厲害關系。
村寨中存在的鼠穴和燕子窩之類的東西是不少的,這說明這里絕非沒有這些小動物,至少曾經是。
而灰勉作為一只貂,天生也對這些東西很敏感,甚至能看出一些痕跡。
全跑了,全都被嚇跑了
妖怪雖然并沒有顯露多少氣息,但那股惡意卻讓一些弱小又敏感的小動物感到恐懼,在本能驅使之下已經跑光了。
而且很可能讓它們感覺到恐怖的東西本身就帶著一種天敵的感覺。
別說是其他小動物了,灰勉自己都有種想跑的沖動,若不是易書元在這,它半刻鐘也不想留下。
隨著發現越來越多,似乎是受到易書元的影響,灰勉的通感也在這些線索的加持下變得更加明銳。
它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原本不易察覺的,若有若無的妖氣。
這絕對不太可能是某個善良的妖怪義務幫村里人趕趕老鼠了。
當終于看到了幾條狗之后,這種原本灰勉很討厭的動物居然都讓它倍感親切
村寨的水潭那邊,易書元說的故事已經快到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