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淮南餓死者也有數萬,瘟疫橫行,尸橫遍野,一直到如今景佑四年,都沒有緩過勁來。
趙駿到淮南之后,立即著手調查災后情況,結果第六日,霍丘縣令就畏罪自殺。
因為趙駿派出去的皇城司察子到霍丘地區調查,得到的結論是霍丘旱災的時候,當地官府賑災的米糧極少,里面還摻有很多沙子,很多糠麩。
賑災米里摻雜少許沙子可以容忍,受災最嚴重的是底層貧民,很多富農、中產以及有錢人抵抗災情的能力強,為了防止有些富戶趁機薅朝廷的羊毛,適當加入點沙土也能理解。
甚至加入糠麩都行,畢竟對于災民來說,只要是能填飽肚子不餓死。一碗粥,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米,百分之十五的糠麩再加上百分之五的沙土,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一碗粥里只有百分之二十不到的米,其余大部分都是糠麩和沙土,那就太過分了。
趙駿得知情況后,大為震怒,立即展開調查。
由于壽州是呂夷簡的老家,趙駿派人把呂夷簡的信交給了呂夷簡的弟弟呂宗簡,然后讓他幫忙查查。
有地頭蛇的幫助,很快查出了事情來龍去脈。
原來前任霍丘縣令聯合當地糧商,昧下了朝廷的賑災糧款,常平倉加上之后朝廷發放的數萬斛糧食,林林總總加起來得有十多萬斛。
范仲淹在天圣八年曾經說過“竊以中田一畝,取粟不過一斛。中稔之秋,一斛所售不過三百錢”。
可災區糧價暴漲,淮南糧價最貴時能達到兩三千文一斛,里面的利潤一下子漲到了近十倍,這一批能救一縣數萬人的糧食,若是倒賣的話,價值上百萬貫。
利益面前,前任霍丘縣令顯然心動,于是把大部分賑災米都賣給了糧商,只拿小部分賑災。
其實這種情況大宋各地應該或多或少都有,但由于大宋流官性質,知縣的任期比較短,最長也就三年時間,所以大部分縣令都不敢太過分,怕繼任者發現端倪,上告朝廷,基本上只弄極少,賺個幾千貫就行,不敢搞太多。
但沒想到這繼任者也是個貪官,上臺之后,得到了前任縣令以及當地糧商的重金賄賂,于是把這件事情壓了下來,沒有上報到州路。
結果造成了霍丘百姓死傷慘重,人口直接減少了三分之一。
“砰”
壽州下蔡縣,趙駿將手中的茶杯扔在了地上,怒視淮南西路轉運使楊日嚴,淮南江浙荊湖制置茶鹽礬稅、都大發運使、提點鑄錢事楊告,提點鑄錢兼轉運判官周陵,壽州知州林洙等人。
諸多淮南路大員噤若寒蟬,不敢應聲。
“陛下前年才說,比以東南災傷之余,民力匱乏,嘗令江淮發運司減上供百萬斛,免除淮南賦稅,為的是讓你們安保民生,恢復民力。”
趙駿拍案看著他們說道“結果你們來此也干了一兩年差事了吧,楊日嚴,你是景佑二年來的,淮南是景佑元年的旱災,到現在不僅沒有恢復,甚至還有這樣的貪腐事情在伱眼皮子底下發生,你有何話說”
楊日嚴推卸責任道“知院,下官的確是景佑二年就來了,當時因災禍,前任淮南西路轉運使黃惟被調至,下官以兵部郎中、直史館調任淮南西路,上任之后就立即前往各處安撫災民,從無懈怠。”
“那霍丘縣的事情你怎么解釋”
趙駿喝問道“霍丘就在壽州,還是在你淮南西路治所之側,竟有這般大事發生,難道你是聾子,是瞎子,看不到霍丘災民慘狀嗎”
楊日嚴又說道“壽州災情雖嚴重,但舒州、廬州、蘄州等地更加令人擔憂,因而下官當時只是令壽州各地縣令自己安置好災民,然后就前往舒州等地去了,這是下官的失職之處。”
“呵呵。”
趙駿冷笑了一聲,這責任倒是推得干干凈凈。
現任霍丘縣令自殺了,前任霍丘縣令調到了湖北路,合著純粹是縣令的鍋,跟他們沒什么關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