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兩條魚的事,別客氣。”
鄰居也不要。
兩個人拉扯了一陣,鄰居比他犟一點,沒付成錢,便又先扭頭回家把魚送了,才又出門去。
出了魚街,便是萬勝門內大街,此時街上可謂是人山人海。
有街頭販賣的小販,有挑擔或者推著貨車的人,還有賣藥的、賣卦的、賣書的,都戴帽束帶,衣冠整齊。香鋪裹香的伙計吆喝著賣香俚歌,吃小食的舉著手中盤盒器皿高聲叫嚷。
穿著綾羅綢緞的商人從人群當中走過,扛著扁擔穿著略薄棉衣的農民進城售賣小菜和糧食,也有街邊行乞的人規范位置,不敢懈怠,免得眾人不容。
街頭巷尾招牌林立,販賣聲、叫喊聲、呼喝聲、碰撞聲各種聲音不絕,魚腥味、藥香味、飯菜味混雜著汗水味撲鼻而來。
洪文穿過了萬勝門內大街,往南行又百余步,看到位于外城順天門內的十方靜因寺正在供應齋飯,不少流民乞兒都要去尋一碗素面,他以前常去吃過,倒是殊為懷念。
從十字街口繼續往南就是洪橋子大街,街右側前年開了家紡織廠,里頭招了不少女工,不過他倒是知道,這些女工其實都是以前無憂洞、鬼樊樓的受害者。
很多女子被擄走之后當作妓女販賣,知司救出來很多,有不敢回家者,也有家人不知所蹤者,更有甚者好不容易找到家人,卻被家人嫌棄驅趕。
剛開始知司設置慈幼局,贍養一些無家可歸的孩童和女子,但隨著救出來的人越多,花銷越來越大,顯然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所以知司開設紡織廠,既能賺錢,也能養活她們。
用的紡紗機也是經過改良,比以前的紡紗機強了太多,最開始是紡麻布布,后來就紡紗布,近兩年由于廣州將棉花納入稅收,種棉花的人多起來,就開始紡棉花。
而且從遼國和西夏還進口了不少綿羊,雖然古代的綿羊并非后世西方那種白綿羊,產綿數量沒后世那么多。
但西方白綿羊也是一代一代雜交育種出來,并非從古代就一直產那么多綿。
因此知司在陜西設立了畜牧司,專門利用陜西如今較為荒廢的荒野草地養殖綿羊,并且指導雜交育種,產出的羊綿多運到汴梁加工成綿衣,保暖又舒適。
洪文繼續往南走了快半個多時辰,他一瘸一拐地路過曲麥橋,能看到青樓絲綢飄帶在風中搖曳,花魁舞動著袖子,大唱“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對岸的紅樓也不甘示弱,回應了一曲“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最近幾年時間,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周樹人又創作了諸多詩詞,有人說他是江浙人士,叫魯迅,浙江一個叫周樹地區的人。還有人說他就叫周樹人,字魯迅,生于西湖邊,多有文采。
反正傳了這么多年,汴梁人只聞其詞,不聞其人。有時候也能在報紙上見他針砭時政,撰寫過不少文章,堪稱文采斐然,時常高呼讓宋人發奮,是民間的主戰派斗士。
過了太學沒多遠,就是南城糧市,官府規定大宗糧食并不在這里售賣,來這里販賣的都是城外的農民,只收取一點點攤位費。
由于這里售賣價格新鮮,又比汴梁米行的稍微便宜一點,所以很多汴梁市民來這里購買。
洪文眺目看去,此時糧市人山人海,有臉上掛著笑臉的農民,但也有面色不好看的農民,有人嘆息著搖搖頭道“糧價又低了。”,但也有人笑著說道“比去年賣的錢多一些”。
宋代的農業稅表面上是10抽1,實際上基本在10抽34左右。現在取消大量苛捐雜稅,只保留基本農業稅和人丁稅,稅率維持在了10抽1到10抽15之間。
也就是說,如果一戶自耕農今年種30畝地,25畝種糧、5畝種麻,大米產出3470宋斤,合375石;麻布產出500尺,合125匹。
那么以前就要交10多石糧,約四匹麻布,才能補足田稅、丁稅、支移、腳錢、折變、頭子等大量稅務。
但如今只需要交4石糧,15匹布,就能滿足納稅需求。
這樣一來可供農民支配的財產就多了不少。
問題在于市場就是這樣,供不應求就會漲價,供過于求就會跌價。
公元1038到1040與西夏、遼國打仗的這兩年間,汴梁物價飛漲,最頂峰的時候糧價能漲到600文一石,這樣農民在交完稅后,剩余的二十多石糧食能賣1518貫錢。
現在仗打完了,休養生息兩年,供過于求的情況下,糧價已經跌破了平常年月350文一石的市場價,只有200多文一石。
看著是件好事,可仔細算算,就算是取消了苛捐雜稅,手中的糧食也只能賣不到10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