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驚,連忙湊到近前詢問。
呂夷簡臉色很快就變得紅潤,原本渾濁的眼睛睜開之后,頭腦都似乎清醒著,除了不能下床以外,看起來精神頭像是好了很多。
所以為什么說政治這個東西就是殘酷的,人情世故在很多時候有用,可放在政治上就不一定。宰相權力大小相疊,為了一個死人與跟自己同級別的活人拼個你死我活,成本太大了。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這樣的安撫毫無意義。
可他維護皇權,善于理政,為官清廉,治理地方也政績斐然。
畢竟很多時候人走茶涼這個道理是真理,即便呂夷簡和這里不少宰相都親善,但只要其中有一個與他有仇怨的宰相就是想打壓呂家后代,那么其他宰相就得掂量掂量,為了一個死人得罪活人的結果。
當有一天一個從山上下來的人打破了這股認知,那么不管是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抬起頭,去仰望那片天地。
還有張士遜、賈昌朝、蔣堂、夏竦、杜衍等等。
“呂公。”
所以誰都明白,眼下呂夷簡安安靜靜地等待著諸多政制院同僚的到來,就是在發揮余熱,為呂家燃盡最后的一點光芒。
他說完之后,仰在床榻上,眼中滿是失落。
宋綬正色道“呂公為國為民之心,天地可鑒,我既為參知政事,自當竭力相助,亦是本份。”
“呂公。”
是是非非,誰說得清楚呢
“漢龍。”
哪怕這里每一個人都知道,呂夷簡其實是為了給子孫鋪路,希望人死怨消,不要因為他的原因而牽連子孫后代。
一個個顏容憔悴,愁容滿面。
沒有了上一代的政治資源,人走茶涼,下一代的晉升之路就必然會困難重重。
因為呂夷簡不是在剛患病的時候,而是已經到了病入膏肓,即將死去的時候。
趙駿故作嫌棄地道。
人類是否能解決癌癥、艾滋、漸凍癥。
呂夷簡咳嗽幾聲。
“你要更加努力。”
“多謝。”
趙禎不能說是他一手帶大的,但官家自從十三歲繼位為帝,朝中權力就一直為劉太后掌握。
晏殊他們同樣也明白呂夷簡的心思。
可終究是共事多年,也是他最早發起投降。
如果把宋朝這個時代比喻為山底,二十一世紀是山頂,未來科技是天空的話,那么趙駿至少已經站在山頂上仰望過星空,哪怕依舊是一只螻蟻,卻也不再是一只無知的螻蟻。
說著他看向趙駿道“當初我阻撓你,想讓你先參加科舉,再慢慢融入士大夫。你是不是以為我在擔心你的出現會摧毀士大夫階級,從而讓我們的利益集團消散”
呂夷簡他確實不太喜歡。
正如王曾病逝之前,心心念念的是他的子嗣一樣,呂夷簡在蘇醒過來之后,就立即要求家人通知趙禎。
“呂許公。”
“漢龍。”
若非有以呂夷簡為首的一干大臣與劉太后據理力爭,庇護著那位小皇帝一路長大,恐怕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是什么樣。
聲音已經越來越微弱。
所以可以說趙禎的前半生,呂夷簡不僅僅是他的大臣和老師那么簡單,同時也是他最重要的依靠。
歷史上呂夷簡病逝的時候,趙禎停朝三日,不僅命文武百官前去吊唁,還在后苑穿孝袍服喪,親自為呂夷簡發哀,就可以知道兩人的感情有多深厚。
呂夷簡認真地看著趙駿道“大宋江山,就交給你了。”
“漢龍。”
其實他現在的心情更加復雜。
晏殊看了二人一眼,隨即道“那好,我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