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沒有看到這片海之前,我還在為我的過去而困擾,為那些記憶中的裂痕而傷悲,現在看到了這片海,我才明白,那不過是整個絕望世界中的冰山一角,不值一提。”
“想要對誰復仇,想要拯救誰,大概是每個來到深淵的獵人最開始的目的,我也一樣,我曾經以為我忘不掉那些仇恨,直到剛剛在記憶中打轉時,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可人類每一個瞬間的想法都是不同的,在我看到這些被淹沒的悲傷之后,我便完全釋然了,我理解到了你經歷了什么,也理解到了那個我仇恨的人經歷了什么。”
“說來也奇怪,一旦理解了仇恨之人,仇恨便會消解,也許這就是人類一直追求互相理解的緣故吧,如果人人都能相互理解,世界便沒有仇恨了……”
“不過,我相信你和我一樣,都理解不了深淵,人類是被希望驅使的種族,當然是理解不了絕望的,就像是火焰理解不了眼淚一樣。”
“火焰會把眼淚蒸干,眼淚會淹沒火焰,它們之間永遠也無法相互理解,人類留下的火焰,終有一天會與這片眼淚之海發起一場戰爭。”
“不過我相信,甜味一定會沖散苦澀的。”
“孩童吃到好吃的糖果會停止哭泣。”
“成年人會用飲料沖掉一天的煩惱。”
“愛人之間甜蜜的吻能解決所有沖突。”
“朋友之間的相視一笑能消解所有隔閡……”
“甜,總是要比苦好。”
“你也是這么覺得的吧?不然你也不會一直喝可樂。”
“嗯……說得有點多了,我好像還從來沒和你說過這么多話。”
“我的道別應該是合格的吧?如果不合格的話……”
“我也沒辦法。”
“記得多喝可樂,多睡覺,我該走了,該去完成我的任務了。”
“請你……”
“一定要充滿希望。”
……
黎洛終于又轉過了頭,看向了懸在那的方塊。
她再次露出了一個充滿活力的微笑。
在莫靈剛剛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一位“不會笑”的冷面少女,但現在,她露出微笑的樣子,已經一點都不生澀了。
那充滿銀白光彩的雙眼似乎有點濕潤,但眼淚還未從眼角流出,就已經被耀眼的光芒給蒸發了。
神是不會流淚的,她也不會讓這滴淚水流入絕望之海。
莫靈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個加速朝著黎洛飛去,不管黎洛跑到什么地方,他都要死死跟著,不管她成為什么樣子,他都會待在她身邊。
但黎洛只是就這么笑著,繼續向后退去,不管莫靈飛得多快,他和黎洛之間始終隔著一段永遠無法被跨越的“距離”。
銀白色的長發泛著光,莫靈只能觸碰到那銀河流過的軌跡,始終無法觸碰到黎洛的身體。
海浪拍打著鋪滿方塊的海岸,黎洛越過了海岸線,輕輕躍起,向著大海飛去,在岸邊留下了一道泛著銀光的軌跡,點點星光照耀在方塊的表面上,映下那美麗而神圣的身影,但當想要看清楚時,那身影又破碎成了一個個閃耀的方塊塵埃,墜落在地。
莫靈追逐著,落到了那片塵埃之中,他的視線死死地鎖著黎洛,但在一陣恍惚之后,那熟悉的身影也破碎了開來,只留下一片銀白色的星光。
莫靈僵住了,星光從他的身邊落下,好像穿過了方塊,穿過了堅硬的金屬壁,來到了他的身前,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后又跌入大地,墜入海中。
他愣愣地保持著擁抱的動作,身前卻空空如也。
他好像觸碰到了黎洛那銀白色的長發,好像又什么都沒抓到,浪花在海面上拍過,他再一次感到了苦澀,但殘余的星光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頭看去,發現床上竟不知何時放了一瓶可樂,可樂上還縈繞著和黎洛身上一樣的光。
銀白色的,很甜。
莫靈怔怔地望著那發光的可樂,愣了很久,他的耳邊還回蕩著黎洛的最后一句話:
“一定要充滿希望。”
“一定要充滿希望。”
“一定要充滿希望……”
那聲音和可樂一樣甜,可似乎再也品嘗不到了。
莫靈僵硬的雙手,機械般地放了下來,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了床前,拿起了那泛光的可樂。
在甜味即將消散之際,在回蕩的聲音即將從腦海中遠離之際,莫靈只想留住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