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在那天幕之下,看到過很多相同的絕望。
那些造物主滿懷信心地想要拯救世界,到頭來卻將世界推向了滅亡。
期待越大,隨之而來的絕望也就越深。
馬丁看到那些痛苦的淚滴灑在天幕之上,帶著鹽分的水滴在字里行間中滿溢,那份無法言喻的絕望也傳遞到了他的心里。
在天幕之上的那些造物主被絕望殺死的同時,天幕下方的馬丁也在同時被殺死……
他無數次地想到,他真的比那些造物主要優秀嗎?
那些造物主無一例外,都有著每個世界最優秀的資質,可以說是每個世界最“完美”的人類,就連他們都無法將人類從深淵的侵蝕中解救出來,換做是他,豈不是更沒有辦法?
馬丁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是“幸運”的,幸運地得到了各種力量的眷顧,換血、夢境,這些奇異而強大的深淵力量在命運的交織中,碰巧地青睞于他,將他選為了力量的代理人。
換一個人來,結果也是如此。
然而,每當馬丁這么想的時候,夢境的觸手就會突然從玻璃罐中鉆出來,從里面“砰砰砰”地拍打著罐身,像是在讓馬丁打起精神來。
“你為什么選擇了我呢?”馬丁向罐子中的觸手問道。
觸手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敲打著罐子,敲出一個好聽的節奏……
夢境的決定總是這么讓人摸不著頭腦,就像夢本身一樣。
在絕望與希望之間反復,馬丁也對那些淚水有了很高的抗性,有時候他的意識雖然會感到絕望,但身體卻會獨自堅持下去。
現在身處湖底的他,也同樣如此。
那種絕望空虛的感覺很難受,但身體仍在保持著前進。
人類即使放棄了生的念頭,依然會在食物來到眼前的時候用手抓住,在清水進入口腔時吞咽而下,在感到疼痛時躲開,在聞到難聞的氣味時屏住呼吸……
這是人類的本能,而馬丁將對抗絕望訓練成了自己的本能。
他無數次在天幕之下陷入絕望,但他的身體依舊執行著他還未陷入絕望前制定的計劃,直到他的意識再次從絕望的深淵中逃脫出來,重新占據身體。
就像地震中,母親即使失去意識,身體仍然在緊緊地抱著孩子一樣,本能能夠戰勝一切。
馬丁就這么走上了湖底的高處,伸出手,再次觸碰到了那道空洞的虛影。
界限,又一次被打破。
當世界再次發生震顫,湖水倒流,陽光灑下,馬丁的意識也同時被喚醒,有了新的期待……
塵土飛揚,聲音窸窣。
“發送預備信號。”
鳴笛。
在刺耳的鳴笛聲響起的同時,馬丁重新占據了身體,他迅速作出了決定:
這一次,他要逃!
他沒去管什么負責人,也沒去管什么爆炸裝置,不管身后發生了什么,他頭也不回地穿過了眾人,朝著礦坑的入口跑去。
鳴笛聲有十幾秒,這已經夠他跑出很長的一段距離。
腳扭了,不在乎,身后的人在呼喊他,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跑!”馬丁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即使跑不到礦坑的入口,也要離那恐怖的爆炸遠一點。
他不知道為什么虛影會將他帶到爆炸這天,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他剛剛從絕望中蘇醒的意識專注得可怕,不帶有任何多余的思考,精確地控制著身體的每一塊肌肉,死命地飛奔。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短短的十幾秒,竟顯得如此漫長。
“轟!”熟悉的爆破聲讓馬丁腳下一顫,他連忙穩住了身子,繼續向前跑去。
就連爆炸他也不在乎,什么空虛的力量、世界的消失,都與他無關,扭傷的腳已經有些發麻,腎上腺素掩蓋了他感知痛苦的能力,心跳不斷加速,血液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