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說“這么說,你的理解就太膚淺了。達爾文先生所描述的進化,充滿了偶然性,強調在自然環境中因為偶然的變化而在同物種中取得繁衍優勢,而非依靠主觀適應環境產生改變。你連前后的因果關系都沒搞明白,就不要牽扯出達爾文先生了”
這些人估計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名字才使用了“社會達爾文主義”,而非“社會進化論”。
畢竟達爾文的大名更有吸引力。
這套學說的危害很大,人類社會,說競爭就說競爭,沒有毛病,但不能往達爾文的進化論上靠。
但是學明白達爾文的進化論并不容易,簡簡單單套用到“社會達爾文主義”卻很簡單,因為只需要使用那句“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就足夠。
甚至達爾文的表弟,就提出來所謂“優生學”優勝劣汰嘛,弱勢的人群可以活,那就別生孩子了。政府搞什么慈善救濟,這不是讓本來就不該活在世上的人有機會活嗎這不是違反了大自然優勝劣汰的天理嗎
這套理論勐一聽起來好像沒什么問題,但是發展到極端,就是小胡子搞“劣等人群”滅絕的慘桉。
此前提到過薄世寧先生那句“沒有科學的人文,是濫情的;沒有人文的科學,是傲慢的。”
而所謂社會達爾文主義,則一不是人文、二不是科學,卻同時傲慢、濫情,并且扇動、無知。
有賀長雄沒有太明白李諭說的話,但還是堅持說“不管如何,歷史已經證明了只有適者可以生存。國家同樣如此,不是任何一個國家都可以生存的,都要遵循優勝劣汰的法則。”
瑪德,這家伙越來越扯,馬上就提到了比此后“共榮圈”更加胡扯的“國家達爾文主義”。
但日本還真就迷信這兩個理論,所以才做出那么多慘無人道的事情。
李諭冷笑道“有賀先生,我要糾正一下,你所說的不是適者生存,而是勝者生存。二者相去甚遠,不要偷換概念。”
如果他拿出老本行法律來和李諭辯論,李諭壓根說不過他;但提到科學,他連給李諭提鞋都不配。
有賀長雄的確講不出來什么,頓了頓強行說“您懂自然科學,卻不見得懂社會科學,本人無法贊同。”
李諭說“既然說不通,那就告辭。”
壓根不愿意再拆穿他話中巨大漏洞,畢竟所謂“社會達爾文”,不就是強行與自然科學掛鉤嘛。
巖崎小彌太有些尷尬,臨走時說“李諭先生,還望您深刻考慮,畢竟中日兩國是同種同教,同文同俗的鄰居,共同對抗沙俄,理應團結起來。”
李諭不愿意回他這句更更更扯澹的話,只是說“公司有公司的規矩,否則閣下還是去找紐約交易所當面說吧。”
巖崎小彌太見說不動李諭,只得悻悻離開。
一旁的梁啟超感覺看了一出好戲“疏才兄弟,難怪你能駁倒辜鴻銘與孔令貽,真有兩下子。但是我想,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妥。”
今后開始激進地用社會達爾文主義口號用來反對滿清統治并呼吁革命的不是別人,正是梁啟超。
李諭說“如果當作一種手段可以用一下,但這是把雙刃劍,達到目的后要盡快摒棄,因為它不是一把好劍。”
在這方面,中山先生就做得很好,與時俱進,很多早期提出的思想在辛亥革命成功后迅速做了改進。
比如“驅除韃虜”,比如“社會達爾文主義”,在民國建立后,全都拋棄。
因為那時候曾經的滿清也成了民國一部分,皇帝都成了民國公民,再用“驅除韃虜”的口號顯然不合適。
而社會達爾文主義更多的是當作一種民族自覺以及革命的理論,大清沒了,自然也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梁啟超是聰明人,聽出了李諭話中意思“疏才兄弟,雖然僅僅只言片語,但你對時局的理解卻堪稱透徹,莫非是在船上受到了中山先生影響”
他此前看到了李諭與中山一起下船。
李諭笑道“不過一點個人愚見。”
梁啟超又說“我還是要多提醒你一句,疏才兄弟,你千萬要記得懷璧其罪。如今日本國傾全國之力與俄國開戰,你又握有重要技術,難免不會被某些人所惦記。”
李諭拱手道“多謝卓如兄提醒。”
他此前在美國上市,就是有了這方面考慮。
算是一招借力打力,讓美國人下水,日本人才會對自己有所顧忌。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