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諭只能耐心給他解釋“太多的我也不懂,但以最常見的中草藥舉例,其能治病救人,實際上就是含有某種有用的化學成分,西藥不過提煉了出來而已。但問題是提煉涉及到一整套復雜的生物、化工、檢驗程序,姑且可以稱之為產業鏈,也就是大家平時所見的工廠,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配套建好的。”
汪大燮沉思道“原來如此,我考慮得太簡單了。”
李諭接著說“此外,洋人看病很貴,要是能像我們一樣抓副藥喝,他們八成也會愿意。”
孫寶琦問道“我記得院士先生引入了德國藥企,難道不夠”
李諭嘆道“差遠了,只能勉強夠幾座大城市使用。廣大農村地區無法兼顧,但總不能讓他們生了病就無醫可看、無藥可吃吧。”
汪大燮奇道“以院士先生的談吐學歷,我一向認為你出身豪門,但每句話卻又不離百姓。”
他當然不知道李諭是個穿越者,按他穿越前的出身,就是個普通工薪家庭,哪是什么豪門。
李諭笑道“歐美同學會的目的之一就是謀求社會福利,如果不談黎民百姓,怎么談得上社會福利。”
周詒春等人一齊佩服道“先生高義。”
吃晚宴時,李諭與資歷比較老的留美幼童坐在了一桌。
李諭隨口問身旁的詹天佑“眷誠兄在忙什么大工程”
詹天佑放下筷子說“粵漢鐵路長沙-武昌段。”
李諭說“記得我去長沙時,那邊的百姓都非常期待這條鐵路早點通車。”
詹天佑嘆道“如果鐵路貫通,長沙必然可以發展起工商業。但現在資金就位困難,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通車。”
這段湘鄂鐵路在粵漢鐵路里已經算相對比較好修的,地勢較為平坦,而且距離不是特別遠,又連接兩座重要城市,價值很高。
梁敦彥與詹天佑一樣,都是第一批留美幼童,梁敦彥說“資金的問題我會向財政部繼續溝通。”
詹天佑說“盡量多爭取,你要是能拿出武昌至長沙段的足額工程費,我可以再多修幾十公里,甚至通至株洲。”
梁敦彥笑道“眷誠還是老樣子。”
詹天佑負責的湘鄂段在1918年修好后,粵漢鐵路其他部分的工程就幾乎陷入停擺,留下了近一半沒修,直到1936年才竣工。
算起來,整條粵漢鐵路從1900年開始,前前后后整整修了36年。
顧維鈞此時又對孫寶琦說“外長,總統選舉法已經起草完成,是不是要送去國會審議”
孫寶琦說“是的,只是顯得有些倉促。”
他們聊的是當下一件大事。
幾天后總統選舉法被國會審議通過,又過了兩天,袁世凱便迫不及待召開了總統選舉。
正式候選人實際上只有袁世凱自己,只是后來加了黎元洪等幾人湊數。
袁世凱幾乎占盡優勢,認為自己當選毫無爭議。但兩輪投票下來,他都沒有得到足夠票數。
根據總統選舉法的規定大總統由國會議員以無記名投票方式選出,必須有議員總數23參加投票,以總票數的34決定當選人;如經兩輪投票還無人當選,則以第二輪投票中的兩位領先者進行決選,并以過半數票者為當選。
可能是議員們發現外面站滿軍警,對這種脅迫行為頗為不滿,出于義憤不想給他投票。
第二輪投票過后,已經過了中午,議員饑腸轆轆,但軍警們把持了國會進出通道,議員無法外出就餐。
他們甚至公然放話“今天不選出我們中意的大總統,就休想出去”
到了第三輪投票,終于選出袁世凱為總統,此時已經月上枝頭。
袁世凱對結果還算滿意,四天后便進行正式大總統的就職典禮,他選的就職場所非常有象征意義前清皇帝舉行登基大典的太和殿。
接下來的事情大家能猜到,袁世凱當上大總統后,感覺已經可以“奉天承運”,沒必要對國會繼續藏著掖著了,直接掀桌子,把國會解散了。
總之相當離譜。
章太炎知道后異常憤怒,寫了一封手書,讓李諭拿著去問梁啟超什么意思。
李諭在北溝沿胡同見到梁啟超時,他的心情似乎也十分不好,看到章太炎言辭犀利的文章后,放在桌上沒有反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