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諭與何育杰熱火朝天忙著做實驗時,國內這幾個月不算太平。
何育杰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撲到實驗上;而李諭呢,壓根不需要聽。
五月初,梁啟超又輾轉回到了上海。這位老哥挺逗,一開始在上海租界遙控指揮了一段時間,感覺還是不過癮;然后費了好大功夫好不容易到了廣西,剛落腳就收到了袁世凱取消帝制的消息。
沒辦法,他只能乘船重新返回上海,一來一回折騰了兩三個月,時間全花路上了。
到達上海后,梁啟超約唐紹儀一起在李諭的豫園會面。
自從李諭把豫園重新修葺好后,很多名人都喜歡跑來此地會晤,頗有點天津張園的味道。
而且這里不屬于租界,唐紹儀他們在心理上多少還是不太喜歡租界。所以豫園再好不過,心情放松,李諭又是個不問軍政的民間人士,沒什么可擔心的。
先到的是梁啟超,他進門見到李諭后恭喜道“疏才兄弟,你才是真做學問的人,又有了不得了的成果不像我,現在學問來不及做,一門心思研究起了軍事。”
李諭笑道“任公不僅顧不上做學問,估計連打牌都沒得打。”
“誰說不是這幾個月只能在船上偶爾和船夫打幾把,真不盡興”梁啟超說,然后拿出一份報紙,“疏才你看看,真是太有意思了。”
報紙上是幾篇介紹袁世凱私生活的文章,什么“后妃爭寵”、“禍起內宮”、“與兒爭妻”云云。
李諭笑道“未免添油加醋。”
梁啟超說“少部分確有其事,大部分都是胡編亂造。但看得出,全國的人都被激怒,在瘋狂攻擊袁世凱。”
李諭說“他點燃了一個火藥桶,自己卻當了活靶子。”
民國的社會發展水平很一般,老百姓生活并不好。本來想著袁世凱能做點正事,沒想到搞了個稱帝的荒唐舉動。大家不由自主地把北洋政府的軟弱、外交的無能、財政的赤字以及社會的無序都怪罪到他身上。
梁啟超說“一個古老帝國已經衰敗到如此地步,一個人居然為了自己和家族利益,想君天下、家中國這樣的行徑,實在太可恥太可恨”
李諭說“當初那么多子虛烏有的情愿團,似乎全國人都想讓他稱帝,此時大總統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八成他自己都想不到改變國體會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雖然袁項城恢復帝制也有重振中央的權威的想法,但他私心太重,”梁啟超說,“當初那些人萬眾一心、眾口一詞支持他稱帝,給人一種仿佛袁項城是在半推半就下才恢復帝制的假象。但現在呢,曾經為帝制搖旗吶喊的人,如同霜降過后的昆蟲,隱匿得無影無蹤。”
李諭說“人心險惡。”
估計老袁同志自己也意識到中了套似乎從一開始,各種勢力就默契地將自己引入一個陷阱,然后不約而同地落井下石。
只不過他猜不透這個陰謀的策劃者到底是誰,日本人革命黨甚至是封建思想以及他固守的傳統文化
袁世凱心中無法肯定。但百分百可以確定的是,他成了這次恢復帝制的罪魁禍首,這個責任無論如何都要由他承擔。
早在三月初,袁世凱就決心取消帝制,但他并沒有一開始果斷放棄皇帝寶座,猶豫的舉動反而又加強了反袁勢力的決心。
一直堅定支持袁世凱不要取消帝制的是他的大公子袁克定。袁大公子給出了不少建議,什么南方軍隊并不可怕、軍費也不充足、內部有組織問題等等;而北方大局已經穩定,如果決策上反復橫跳,就會引起動亂云云。
不過袁世凱顯然已經不想聽袁克定的忽悠了,只想盡快解決問題。
他特邀徐世昌、段祺瑞、黎元洪參加了最高等級的會議,決定撤銷帝制,取消洪憲年號,讓徐世昌出任國務卿,并且重新啟用段祺瑞為陸軍總長。
這個國務卿稱呼挺有代表性,此前說過,民國初年,宋教仁與袁世凱關于總統制與內閣制進行過一次大爭論。
總統制就是美國那種,總統權力很大,是袁世凱希望的。
內閣制嘛,總統就是個吉祥物,權力在內閣總理手中。
而總統制下,就有個權力頗大的國務卿職位。
從這一個小細節看得出,袁世凱想給自己留個后路,希望不當皇帝后,還能當權力頗大的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