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然會爭,但代表團內部也有不和的跡象,十分心累,”顧維鈞說,“陸總長向大會提交了代表團名單,第一位是他本人,第二位是來自廣東軍政府的王正廷博士,第三位是在下,第四位是駐英公使施肇基,第五位則是駐比利時公使魏宸組。陸總長把廣東軍政府的王正廷列為第二位,一方面是畢業于耶魯大學的王正廷博士能力不弱,再者也可以對外顯示中國現在南北的統一。”
李諭說“陸總長考慮得很周到。”
顧維鈞苦笑一下“但北洋政府沒有同意,發來電報,堅持讓我列為第二位,王正廷博士為第三位。”
果然是豬隊友,這點小事都要爭一下
要知道此時國內同時進行著南北和談,北方代表是朱啟鈐,南方代表就是唐紹儀。
李諭說“好在和談是個馬拉松,還有內部調整的時間。”
顧維鈞說“沒那么容易調和。我們內部開會時,通常長桌上首給會議主席陸總長留有一個座位,可代表團的秘書長施斌先生認為既然王正廷博士代表南方,就應該和北方的陸總長有同樣的地位,應該像聯合主席那樣并排就座。所以他又放了一把椅子在長桌上首。
“大家步入會議室時,陸總長對這樣的座位安排皺了皺眉,他在緊靠著我的左側椅子坐下。王正廷博士神態莊嚴地走進門來,坐在右側椅子上,他沒有過問陸總長,直接宣布開會,并且要求聽取匯報。
“會議進行中,王正廷博士有時會用肘部向左側擠去,每擠一次,陸總長便不得不挪讓一次,直至最后離開桌子,坐到我這一邊來了。
“此事過后,陸總長氣不過,干脆離團出走了。”
李諭尷尬道“出走了”
顧維鈞說“陸總長去了瑞士,還向北洋政府提出辭職。大家正在等北京的回復。”
難怪他會無所事事出來找李諭聊天。
李諭沒承想代表團內部有這么多問題,還好在對山東問題上雙方的態度是一致的。
過不了幾天,北京方面就會重申陸徵祥為首席代表,其他人不得干涉,陸徵祥才又回到巴黎。
不過這趟路程讓他徹底喜歡上了在瑞士這種風景不錯的中立國待著,和會之后,陸徵祥辭去外交總長一職,當了駐瑞士公使,躲在這里遠離國內紛爭。
兩人在先賢祠轉了一圈,出來時突然遇見了一伙日本人,為首的人語氣倨傲地用英文說“顧公使,你來這里做什么”
顧維鈞淡淡道“牧野男爵,你來這里做什么,我就來這里做什么。”
李諭聽了出來,對方就是巴黎和會的日本代表牧野伸顯。日本代表團的主席是西園寺公望,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牧野男爵在操控。
牧野伸顯是日本明治維新功臣大久保利通的兒子,家世很顯赫。
他本來想嘲諷一下顧維鈞,因為大部分時間中國代表團都接觸不到核心的英法美意四國代表。
現在巴黎和會的局面是,一切相關規定都由美國總統威爾遜、英國首相勞合喬治、法國總理克里蒙梭、意大利總統奧蘭多四國首腦組成的最高會議在極秘密的情況下討論作出,其他各國外長只能在旁聽屋子里聽候咨詢。
顧維鈞當然明白牧野男爵話里的意思,所以直接反問了回去,讓牧野男爵一時語塞。
牧野伸顯身后跟著的隨員有一人認出了李諭“英國皇家學會的院士李諭”
李諭同樣認出了對方,恨得牙癢癢,他就是發動侵華戰爭的罪魁禍首、日本五攝家中的近衛家的當代家主近衛文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