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湖。
夜幕下的湖澤完全變作深邃的黑色,像是大地的眼睛,光亮無法穿透這湖澤,
借著這漆黑湖水的掩蓋,任誰都無法猜出,水面下究竟潛藏著什么。
觀望雄湖,頓讓人生出一種自身亦被湖水浸潤,行將窒息的感覺。
湖澤周遭水草豐美,
遠處有一些碉房散落,近湖邊,可見有牧羊人搭建的帳篷。
蘇午牽著馬走在湖水邊,馬兒走了一路,有些渴,時不時想要伸頭去喝湖里的水。
他便拉著馬,距離湖水越來越近。
前面的廣全扭過頭來,看到了蘇午的動作,頓時低聲喝道“不要在夜里靠近任何水源的旁邊,哪怕是一個小水坑”
聽到對方的警告,蘇午立刻拽住馬韁繩,把馬拽得遠離了湖邊。
這才向廣全問道“為什么,夜間的水源里有什么”
“你也出身在密藏域,竟然不知道這個嗎”廣全疑惑地看了蘇午一眼,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撇撇嘴,道,“看來你的阿爹阿媽把你照料得很好,讓你都忘了自己究竟活在什么地方。
密藏域的生靈死后,一部分被天上的禿鷲啄走血肉,他們的靈魂也隨之升上云天,變成了天上的云彩;
一部分則沉積于泥土中逐漸腐爛,
他們的靈魂歸于一處處湖澤水源當中。
這么大的雄湖里,不知積攢了多少人的靈魂,你到湖邊喝水,湖底的靈魂就會注視著你。
白天的時候,太陽的光覆蓋了一切,
他們不敢從湖面下鉆出來,
夜間就不一樣了,
運氣好,只是有人從湖里伸手摸摸你的腳踝,
運氣不好,有的靈魂想讓你和他一起玩,于是就拽著你的腳踝,把你完全拽進湖里。
你就沒命了”
湖澤水源里,蘊藏著不知多少生靈的靈魂
蘇午看著眼前這一片漆黑,連光芒都無法穿透的大湖,忽然覺得內心沁涼沁涼,
那股窒息感更加濃重
他看廣全信誓旦旦地說著這些話,即便理智仍覺得這種說法極荒謬,但又聯想到當下的密藏域,本就是個不正常的世界,也就對夜間的湖澤水源保持了最大的警惕心。
“逢陰木蛇年的三月七日,湖澤水源里的靈魂就會漂浮起來,
這個時間,各處的詭類都會躁動。
住持尊者的詭,就是在這一天找到并系縛了的。
算算時間,距離下一次陰木蛇年也只有二年的時間了,到時候,如果你還活著,如果還不怕死的話,可以趴在裝著水的水缸邊觀察一下。”廣全又說了幾句。
提及了當下已圓寂的尊者,其所系縛的那只羊頭女身,腹部裂開,腸子拖地的詭,就是在湖澤里的靈魂漂浮,密藏域詭類躁動的那一天,得以找到并系縛完成
蘇午聽著廣全的話,
直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直視任何水盆、水缸了,
誰知道里面是不是淹沒著幾個靈魂,正隔著水面看著無知懵懂的自己
“我們已經到雄湖了,
接下來去哪里”蘇午向廣全問話,直接轉換了話題。
“到前面去。”
廣法伸手指向前方,順著他手臂所指,可以看到黑暗里有一座碉房的輪廓,他說道“尊者的心腹戒律僧廣海已經先我們一步,到雄湖附近的扎瓦村去找佛子了。
東西二院的長老也會派人在雄湖附近的村子去尋偽佛子。
等到廣海找到佛子后,會立刻給我們送來,由我們把佛子送回寺院,他留在這里,堵截東西二院的人。
我們只要帶著佛子回到寺院,一切就大局已定了。”
佛子,或者是偽佛子都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誰被第一個送進無想尊能寺,誰就是將來的尊者,而另一個就是膽大包天的偽佛子
現下,東西二院的長老與尊者一脈的強力人物維持著表面上的平衡,以防內斗過于激烈,以至于無想尊能寺整體實力都跟著衰弱。
他們各自派出心腹來進行角逐,
一旦競逐的力度超出了限度,雙方派系大佬都可以出面及時制止,防止局面進一步惡化。
而這樣競逐出的結果,因為是雙方共同制定的規則下出來的結果,也就沒有真正的贏家或輸家,就都能夠接受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