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前殿內,
歌舞伎在殿堂中彈奏樂器,翩翩起舞。
尊客們矜持地坐在一張張條桉后,與相熟的友人低聲交談,偶爾舉杯對飲。
此間的氣氛看似熱烈又處處透著冷清疏離。
那將眾人疏離分割起來的,是森嚴的階級與潛在水面以下的規矩。
蘇午坐在角落里,一個人享受美酒佳肴,卻是怡然自得。
先前源賴朝湊過來說了幾句話,便又回到自己座位去,繼續與相熟的友人說笑去也。
“我聽說,京都外有個叫葛野的地方,有一個小貴族家中入不敷出,門下莊田被周圍的大貴族剝奪了大半,一家人每日忍饑挨餓
因為他家的庭院靠近一個香火不盛的破落禪寺,
小貴族常去禪寺之中修行,
久而久之,就從禪寺學得了一種挨餓之法。
乃將一塊燒熱的石頭抱在懷里,以石頭的熱力溫暖腹部,于是饑餓感就消減了許多呢
那小貴族將這套挨餓之法引入自家,
為其取了個雅稱,
乃作懷石料理
意指在極短的饑餓之中,人們才能明白食物的本味,更加珍稀食物的來之不易啊”
“哈哈哈
不知彼吃慣了懷石料理的庶民,若見當下眼前一桌珍饈,是否會忘卻食物的本味呢”
“庶民就是庶民,
吃不起飯便說吃不起飯,
偏偏要為自己吃不起的飯也冠以高雅之名,如此就能掩飾自身的窮酸了么”
蘇午身畔的幾道條桉后,幾個源氏子聚集在一塊高談闊論,言辭間意有所值。
他們偶爾會故意朝蘇午這邊瞥來一眼,目光落在蘇午身前條桉那些被吃了一些的餐食之上。
好似是想嘲諷蘇午是一介庶民、窮酸得上不了臺面之輩,一看到珍饈佳肴,就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只顧埋頭大吃。
然而,
餐桌上的食物,
對吃慣了現代各種精細菜肴的蘇午而言,實算不上是甚么珍饈。
他只是無聊,
所以吃著解悶罷了。
聽得那些源氏子的暗暗嘲諷之語,蘇午忽然笑出了聲。
那些源氏子弟一時驚異莫名,都將目光看向他,不知他在笑什么
蘇午卻是在笑,他們口中所說的懷石料理,在現實里豈不正是東流島所謂高級料理的代表這幫人想來也是想象不到,千余年以后,他們貴族的珍饈盛饌未有流傳下去,
反而是窮酸人的挨餓料理,在千多年后成為了本島的高級料理代表。
源氏子們頻在暗中觀察蘇午,
目光多落在他腰間的幾柄刀上。
源賴朝曾向他們說過,那柄無上級太刀的具體形狀、裝飾,當下他們從蘇午隨身佩刀之上,未有找到一柄與源賴朝描述相符的。
可知那柄刀不在這個井上家的家老身上。
然而,
他們也絕想象不到,
蘇午隨身佩刀之中,正有一柄雖還未至無上級,但已與無上相差不遠的太刀,且這柄太刀處于蘇醒狀態中,威能遠強于未蘇醒的無上級
“君即是那位隨源賴朝將軍運刀至京都的井上家家老”
有位源氏子源津貴向蘇午舉杯示意,開口詢問道。
他故作好奇之色,
很好地掩飾過了方才流露出的、對蘇午這般小貴族、庶民的輕蔑。
蘇午點了點頭“不錯。”
井上家的家老神色平靜,面對源津貴的問詢,頗為坦然,反倒襯得挖空心思想嘲諷他的諸華服公子們,好似雞圈里一只只爭奇斗艷的公雞一般。
這份疏朗氣質,讓諸源氏子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