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真意交相盤旋之間,蘇午設在四下的奇門遁甲,忽被某種氣息浸染,無聲息地破碎去。
暗無天日的真實世界,呈現于眾人眼前。
眾人所在的石坪四下,已經堆滿了一具具人形的漆黑石塊,那些人形的眾生石攀附著華山群峰,絕望的怨力幾乎要將華山群峰間的山谷溝壑盡皆填滿
在這漆黑無光的世界里,唯見天頂開出一個圓孔。
金光燦燦的大佛盤坐于天頂那圓孔中,慈悲地看著圓孔下絕望的眾生,它遍身披就的金光,不曾播撒在圓孔之下一絲一毫,仿若只有眾生真正走近它,才能受感它身上輝煌的光芒。
鬼佛,受人心地獄天人真意牽引,已于此下降臨
蘇午卻不理會那降臨的佛陀,只將目光投向吳道玄,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陶祖眼見封閉結界破去以后,天頂陡然而顯的鬼佛,一時臉色大駭,他欲言又止
“鑒真在彼處”
這時候,洪仁坤忽然伸手指向某處
在被層層漆黑鎖鏈盤繞著、堆高了的石柱形山峰頂上,鑒真披鎖鏈袈裟盤腿而坐,他渾身性光涌動,一道道法性在面見鬼佛面見真佛之時,競相從他身體下破殼而出,在他身體表面留下千瘡百孔,試圖歸向那天頂圓孔中的金燦燦佛陀
“身為苦本,我為罪孽。
法是惡根,我即佛孽”
漆黑鎖鏈牽引著一張張猙獰鬼臉,死死咬住那欲投向鬼佛的一道道法性,鑒真身形端正,低吟出聲,身后無數道鎖鏈似孔雀開屏,又如眼鏡蛇張開耳翅,遮住了他的身影。
嘩啦嘩啦嘩啦
自山底之下層層盤繞而上的漆黑鎖鏈,此時裹挾著一道道恐怖厲詭,猛然間貫穿了鑒真的身軀
天頂圓孔中,那一直向著鑒真自身牽連的諸多法性發出召喚的鬼佛,頓有一剎那的凝滯它是世間僧侶修行之法性的源流,諸般法性盡應該投向他,以成就它這尊唯一的佛陀但在今下,那牽連無數法性的僧人,同時也與無數厲詭勾連了起來
想要令所有法性歸向它,便亦必須接受所有厲詭投向它的懷抱
無上正等正覺,豈容鬼祟沾污
不容鬼祟沾污,如何收攝這種種法性
唯一真佛周身金光輝煌,它在這一剎那陷入遲滯之時,恐怖神韻詭韻在鑒真體內沸騰著、交融著,他猛然俯下身,張口吐出了一條以完整神韻作粘合劑,粘合住了一道道厲詭的臂膀
那條臂膀向外不斷拉扯,扯出了其后的肩膀、上身、及至一整副周身爬滿厲詭、飄散著完整神韻的身軀
一身漆黑的鑒真盤踞于厲詭首級砌成的蓮座上;
諸般厲詭托起了那不斷淌落黑血的蓮座;
道道法性環繞在鑒真身后,一道道詭手緊緊攥住那一縷縷法性
顯化此般完整神韻相的鑒真,被無數厲詭托舉著,被纏滿五獄鎖鏈的山峰撐高了,一丈一丈地接近向那天頂的圓孔
他每向高處升舉一分,天頂圓孔中的金佛就跟著往更高天上抬舉一分
蒼穹中堆滿的殺生石,跟著向后倒退一分
在這短暫的幾個瞬息間,鬼佛竟與此時悍不畏死的鑒真形成了相持的局面如他先前所說,他竟真成了所謂的佛孽
蘇午未曾往別處投去一眼目光,始終注視著吳道玄。
他似是知道,今下的鑒真完全足以應對鬼佛,對鬼佛的降臨便毫不在意
此時,吳道玄朝角落里已被眼前這般可怖景象嚇傻了的王全投去目光,他遲疑了剎那,終于未有與蘇午多言其他,轉回目光來,看著蘇午,道“我該如何來做”
“補全楊老的真意罷。”
蘇午轉身背對著吳道玄。
他上身衣裳盡去,在他的后背上,兩道真意相互交織著,碰撞著,竟在他后背上演化出了一盤腿而坐的人形輪廓。
那道人形遍身裂痕
楊惠之的作品,今下以蘇午的身軀作為載體,出現在了他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