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蘇午留意到呈田字形排列的土坑中血淋淋的尸骸,嗅到從那口青銅鼎中飄出來的陣陣肉香氣時,他才驀然驚覺當下這塊地方,竟是滿地血腥,有些殘肢、骸骨隨意倒在草叢里,野草被鮮血浸泡著,顯得更加翠綠欲滴。
倒在草叢里的那些殘肢上,甚至還有絲絲縷縷的熱氣飄散出
蘇午逐漸意識到自己當下所處的是個什么地界了。
青銅鼎后,一頭上戴著野花與樹枝編織成的花環、身穿各種獸皮縫合而成的衣物的人正狂烈地扭動著身軀,跳著一種極為原始的舞蹈。
這頭頂花環的男人,應是一位祭司。
祭司臉孔上,有鮮血以及種種礦物燃料描繪而成的臉譜,那些意義不明的畫線,令他整張臉看起來陰森可怖。
灼灼天日照耀下,他臉上的花紋隨之蠕動起來,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蛇首。
他一邊跳著原始的舞蹈,口中一邊念念有詞著,蘇午依稀能從中聽出侍奉、東方天神、犧牲等字眼。
某個剎那,祭司的動作戛然而止,他隨之閉上口,不再發出聲音。
天地間,驟有某種氣韻浮游而來,纏繞在了那像是被電打了一般,不停顫抖的祭司身上
祭司雙手捂著自己的腹部,猛然俯身下去,口中嘔出一團團紫紅的火焰
蘇午看著這一幕,眼神凜然
從這個祭司身上,他看不到任何修行的痕跡,對方在他的性識映照之下,只是一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而已
可對方隨意扭動身軀,卻招來了天理神韻的加持
凡人確能與天交感,招來天理神韻。蘇午對此也能理解成是那個祭司天賦異稟,憑借著自身的祭祀舞蹈,得以與天交感,引來天理神韻,但讓蘇午覺得匪夷所思的是,隨著這個祭司不斷嘔出一團團紫紅的火焰,祭司背后,忽然浮現一道吐著蛇信的紫衣女子身影,那紫衣女子乘著從天降下的一縷神韻,駕游神韻高飛去。
紫衣女子身上的詭韻,在這忽恍之間,與從天降下的天理神韻,好似是一種氣韻,二者根出同源
詭韻神韻,根出同源
天就是最大的詭天與人,各有其根源一瞬間,種種念頭在蘇午心神間蕩漾開來,他回溯過往經歷,想及素王在詭獄之中,曾借鑒真神韻同自己留下的那一番言辭
這些未能找到確切證據的猜測,如今竟也有跡可循了
那這個祭司,以此諸多人牲所祭祀的,莫非就是那吐著蛇信的紫衣厲詭
那厲詭不曾被禁錮,祭司亦不像是將它容納在了自身,二者更像是一種相互伴生的關系,厲詭未有任何掣肘,卻能不釋放死劫規律,就此輕易離去,不傷現場還活著的任何一人
蘇午心念飛轉之際,祭司口中嘔出的紫紅火焰逐漸熄滅。
漸漸黯滅的火焰里,仍有酷寒詭韻流轉著,即便是那個祭司亦不敢輕易去觸碰這些從自己口中吐出來的火焰,他一直等到那些紫紅火苗完全熄滅去,才從腳下燒黑的土層里,扒出了一副龜甲。
龜甲上的銅釘已經完全燒融,但因那幾個銅釘首先在龜甲上留下了傷口裂痕,所以在紫紅火焰焚燒之下,有更多的裂痕沿著銅釘留下的裂口蔓延開來,最終形成一副神秘的圖案。
祭司將那副龜甲高高舉起。
蘇午看到了龜甲上的裂痕,如同一個用字。
這種占卜紋路,有何深意
他腦海中才閃過一個念頭,便見那祭祀高舉著龜甲,充滿虔誠地呼喊了一句“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商
大邑商
當下時期,果然是商朝了
猶如一道霹靂劃過蘇午的腦海,他更確信自身當下所處于什么時代只是自身明明在唐開元年間與想爾真身交手,最終因被想爾寄生于自身,只得選擇以魔身種道大法來渡過劫關,重塑體內天人平衡,自身怎會突然出現在大商時期
蘇午一面回憶著,一面感應著自身具體情形。
他只來得及以性識掃過自身,看過體內依舊甚為糟糕的大致情形,便見那捧著龜甲的祭司忽然轉回身來,正對著自己。
奇裝異服、面有詭譎花紋的祭司直勾勾盯著蘇午,忽以手一指渾身披就光鮮甲胄的蘇午,喝道“用伐,以奠天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