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宮內,阿巴亥的廂房。
地面砸了好些首飾和妝粉,幾個茶盞摔的粉碎,水漬攤開四下橫流,一干奴婢在屋子外噤若寒蟬,又探頭探腦。梳妝木臺前,阿巴亥頭發凌亂,雙眼布滿血絲。她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好好休息了。
銅鏡中的建州大妃不復往日的淡定從容,反而是氣急敗壞的滿心恨意。努爾哈赤來看過她幾次,卻問不出個所以然,只當她是氣惱前天夜里被兩個女刺客羞辱。野豬皮也不擅長安慰女人,更沒耐心陪著,除了多派人手去搜捕刺客,就等著阿巴亥自己恢復。
從‘丹藥坊’回來,阿巴亥除了向努爾哈赤哭訴了一番,就躲在自己的廂房內擔驚受怕。她睡覺都不安生,一閉眼就覺著自己鼻腔里的蠱蟲在吃自己的腦子。噩夢連連之后,她心里越是痛恨周青峰。
三方鉗制的那一晚,控制阿巴亥的是袁輕影和葉娜,可阿巴亥最恨的卻是周青峰——那個狗奴才,我平日待他那么好,他不為我這個主子分憂解難,還要落井下石。不就是喊了幾聲奴才么,他居然就反叛了。這種不忠不義之徒,怎么就沒能事先看出來?!
思維上的慣性帶來莫大的誤區。周青峰期盼獲得阿巴亥的好感,以此來獲得穩固的地位和依靠。阿巴亥也企圖施恩獲得周青峰的忠心,以此得到可以任由驅使的奴才——撕破臉后,雙方都發現自己打錯了主意,還都錯的離譜。
赫圖阿拉沒多大,現在的努爾哈赤還只是個奴隸部落的頭領,住的地方也就是個大些的院落。阿巴亥一整天的憔悴,消息早就透過底下仆婦的嘴傳遍全城。都說堂堂建州大妃被兩個刺客給掌了嘴,這可是主子處罰奴才的手段,今天卻是阿巴亥倒了霉。
背地里笑話的人可不少。
有此深仇大恨,阿巴亥豈能放過周青峰?周青峰在琢磨如何搞定褚英,阿巴亥也在琢磨如何搞定他。作為十一歲就嫁人,十二歲就生子,十三歲就成為大妃的阿巴亥,怒火中燒之后倒也冷靜下來,開始想著如何擺脫眼下的困局。
阿巴亥先是請了城里的薩滿來,說自己外出時有只毒蟲鉆進了鼻孔,要如何才能無害的將蟲子取出來?只是女真薩滿擅長召喚魂靈鬼怪,炮制毒藥靈媒,外加戴上獸頭面具,敲起人皮鼓來一段跳大神。他們對苗疆蠱蟲一點辦法都沒有,讓大妃擤幾下鼻子就好了。
擤鼻子有卵用!
阿巴亥想起蠱蟲爬進鼻子內的恐怖,根本不敢隨意讓人動自己的鼻子,甚至連喘氣都不敢太過劇烈。薩滿既然無用,她又試圖讓其他人想辦法,同樣說有蟲子鉆進了鼻孔,其他的一概不說。
女真部落內個體強悍的高手一大堆,讓他們上陣廝殺沒有任何問題,卻對各種奇門異術一無所知。努爾哈赤只當是什么普通飛蟲進了阿巴亥的鼻子,笑了一通后干脆讓她去找谷元緯的兩個徒兒——不提這個還好,提了更讓阿巴亥火大。
眼下兩個女刺客的傷勢還沒復原,周青峰也沒逃走,阿巴亥知道自己還有籌碼與另外兩方討價還價。可若是他們達成目的離開赫圖阿拉,阿巴亥就陷入徹底被動,說不定只能等死。
阿巴亥知道袁輕影和葉娜躲在什么地方,她想過是不是也給她們兩人下毒,逼對方給自己解除蠱蟲。可她們選擇周青峰提供食物,這其中不好插手。阿巴亥也想過是不是聯合周青峰一起動手,可周青峰給過她一記耳光,那副狠辣的樣子分明是拿阿巴亥當奴才。
冥思苦想了一天一夜,阿巴亥也沒個好主意。底下的奴才唯唯諾諾,忠心歸忠心,可惜又蠢又笨。就當她想著是不是可以去楊簡那里探探口風,一個奴才忽然前來通報道:“女主子,丹藥坊的管事周青峰派人來,說女主子想要的百花釀有些眉目了,想請女主子過去一展身手。”
“什么?”聽到周青峰的名字,阿巴亥是又氣又怒,“那個狗奴才竟然還敢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