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兒連忙爬起來,點頭哈腰的不停喊著‘老爺’‘夫人’‘小姐’,十足十的奴顏婢膝。只是徐冰當刑警時見多了各種各樣的罪犯,深知古代跑海的人根本就是無法無天,大海上沒有任何道德法律能約束他們,唯一能讓他們聽話的就是自家的勢力。
周青峰和徐冰要吳寶兒交代自己的過往,意圖是了解這水路海上的情況。否則大隊人馬兩眼一抹黑的走水路,上船到了不著岸的大海上,要吃板刀面還是餛飩面就由不得自己了——‘路霸’再強,船一沉也是死啊。
吳寶兒則習慣性的想求饒示弱,做個低姿態遮掩過去。站在后頭的郭嬌倒是不耐煩了,說了聲‘讓我來’,手里撕了張符篆就朝吳寶兒額頭一拍。
正哭訴自己從沒做過壞事的吳寶兒當即兩眼一直,雙膝發軟就跪下了。郭嬌哼哼兩聲,驕傲的說道:“你們問吧。這家伙擺明就是個滾刀肉,可他心智再堅定,中了我這失魂術,兩個時辰內問啥說啥。”
徐冰本想展示自己拿手的審訊技巧,卻被郭嬌這蠻不講理的一道符篆給破了。趴在地上的水手原本還滿不在乎看自家老大的表演,等著發現對手不同尋常會用符篆后,方才知道今天這事踢到鐵板。
想擺威風的周青峰也討了個沒趣,揮揮手讓后頭上來個書吏,由徐冰開始問話記錄。徐冰從姓甚名誰開始,從吳寶兒的出身問起,逐步揭開這海上跑船運輸的秘密。
洪武初年,明軍從山東渡海收復遼東,特意在山東登萊兩地設立水師。可到了大明中期,登萊海道就迅速荒廢。登州水師船爛兵潰,窮得要死的水兵就只能靠海吃海,亦兵亦匪。
像吳寶兒這些人,明里為各路商戶跑跑運輸,暗地里殺人劫貨。除非是王凱這種大豪商才能鎮得住他們,尋常商販若是輕易上了船,到了海上那就身不由己了。輕則多要幾倍的銀錢,重則人貨全失。若是有客商女眷同行的,褻玩之后還要被賣到海匪的私寮里。
不過吳寶兒確實經驗豐富,根據他的供述,周青峰很清楚的了解遼沈一帶渾河,太子河,遼河的水運狀況——這幾條河的航運都有季節性,秋冬枯水封凍期根本進不來,航道又淺又窄,只有春夏兩季用平底小船跑跑運輸。
從撫順的渾河渡口通往遼東灣大概六百里,順風順水而下三天就能從營口的大遼河出海。可若是要回來就難了,由于河道狹窄難以借風,必須靠人力拉纖。這個速度很忙,半個月能回來就要燒高香。
這還只是到出海口,出了海若要去旅順可不容易。旅順屬于金州衛,那可不是個小地方,還可是有主的。遼東四衛中,金州衛是人口最多,勢力最強的一個衛。旅順有自己的水師,雖然都是些破船,可周青峰連破船都沒有。
從營口出海去旅順,沿途還要小心各種海寇。海上的漁民,衛所的官兵,甚至跑海的商販隨時都可以轉化成海寇進行搶劫。人家搶完了就跑,尸體朝大海上一丟,你想查都沒地方去查。沿途不少島嶼極其貧瘠,搶劫就成了島民活下去的唯一生路。
從吳寶兒口中得知遼東灣內的海上勢力就有上百家。小的就是一條漁船,大的就干脆是明軍水師出來打劫。這一路過去從運輸上來講非常便利,可從占地盤的角度來講卻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