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蘭失眠了。
她躺在單人宿舍的床鋪上,睜著眼睛在黑夜中發呆,可腦子里卻在不斷的胡思亂想,繁雜念頭不斷涌現。一會是兒時的幸福時光,一會是父母雙亡后下嫁夫君,一會是**后的委屈絕望,最后是逃離遼陽葉家后的一路惶恐。
文若蘭死過一回,在鬼冢。
為救自己夫君,她舍身給周青峰。當時周青峰根本不在意她夫君的死活,只是以男人的本性對她很有興趣。等失了貞潔,她便心如死灰,緩緩步入陰天穹的湖水中——當她整個人泡在冰冷的湖水中被嗆的口鼻呼吸困難,求生的本能讓她不斷掙扎。
周青峰又把文若蘭給救了上來。那個小賊真是可恨,壞了她的名節卻又不許她死。然而在湖水中死過一回后,文若蘭對死亡有了一種莫大恐懼——死亡的感覺仿佛靈魂陷入深淵無法掙脫,太可怕了。
死過一回的人大多不想再死了,放下一切只想好好活著。
文若蘭還想再活下去,她只盼能瞞住一切,仿佛**之事從未發生。可她太敏感了,又太膽小,回到遼陽后總是擔驚受怕。她夫君很快察覺她的不對勁,進而變得無比暴躁,逼問許多次。直到有天聽到葉府的下人都開始在背地里議論,她就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
為了活下來,文若蘭逃了,顛沛流離一路向南。她從來沒有一個人生存過,也沒有身為修士的自覺。她甚至沒帶銀兩,不會買東西,害怕碰到人。當她被‘革命軍’的收容隊發現時,整個人臟兮兮的像個乞丐——收容隊看她是個年輕女性,便讓她上了馬車。
從遼陽到蓋州,文若蘭每天只有一碗稀飯充饑,勉強不餓死而已。等她到了蓋州收容營地,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一伙叫‘革命軍’的反賊收容。
反賊就反賊吧,也沒得選了。
收容營地里成千上萬等待進入遼東半島分配田地的窮苦人,文若蘭躲在其中半點不顯眼。營地里有不少人生病,她心中不忍便用隨身攜帶的藥丸加以治療。得救的人們對她千恩萬謝,管理收容營地的‘革命軍’才知道這里竟然有個修為不低卻混的極慘的女修。
很自然的,文若蘭被送往‘革命軍’新成立的衛生部,很快做出了一些成績,然后就被周青峰給撞上了。此刻她靜靜的躺在床鋪上,腦子里逐漸就剩下兩個念頭反復糾葛。
這小子竟然是‘革命軍’之主,你運氣來了,還不快快從了他,下半輩子便衣食不愁。
正是這小子壞了你名節,毀了你少奶奶的安穩日子。你若從了他,豈不是寡廉鮮恥?
你已經活的這么苦了,找個男人做依靠有什么不對的?難道你放著年少多金的不要,定要自虐般找個又老又丑的?
你若從了他,定然名聲狼藉。
名聲有什么用?名聲能讓飯吃么?
想到痛苦之處,文若蘭痛哭不已,淚濕汗巾。輾轉反側一整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天也亮了。
天亮后,宿舍外人聲嘈雜。文若蘭住的地方是‘革命軍’高級技術人員的集中之地,一大早要出門工作的人絡繹不絕。她被吵醒后也沒辦法再睡,只能頂著兩個黑眼圈去衛生部的三號實驗室上班。
一進衛生部的大門,部內的所有人都眼神怪異。文若蘭是真的膽子小,心里忐忑都不敢問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她戰戰兢兢的去食堂吃了早飯,走到自己實驗室的門口,卻看到早有個身影坐在自己煉丹制藥的方桌前,正在擺弄些什么。
“你……。”看到這人,文若蘭頭一低,委屈的站在門口低語一句,“你又來做什么?沒得讓人說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