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質樸的農家漢子們用自己的血肉,捍衛了自己的鄉土和糧食,代價同樣慘烈。
戰斗結束,當務之急是處理戰場。濃烈的血腥味已經開始引來成群的蒼蠅。
“黑娃,帶上些人手,把…把所有尸體,都堆到谷口那邊去。找些柴火、潑上煤油,燒干凈!天氣暖了,一旦瘟疫爆發,整個白鹿原都得遭殃!動作要快!”
保安團的團勇們忍著刺鼻的氣味和嘔吐的欲望,默默地將殘缺不全的尸體抬到指定地點,潑上煤油。沖天而起的濃煙和烈火,夾雜著皮肉焦糊的怪異氣味,在山谷間彌漫,久久不散。
四十名新的俘虜,包括那個被打傷了一只手臂、褲襠濕透的吳排長,和楊排長一樣,被蒙上眼睛,堵住嘴,強行押回了關押第一批俘虜的那個秘密窯洞。
窯洞里,楊排長和他的十來個手下正百無聊賴地數著墻上的紋路。
當聽到外面嘈雜的腳步聲、壓抑的咒罵和哭泣聲,聞到一股濃烈的新鮮血腥和硝煙味傳來時,他們全都驚恐地站了起來,擠在門邊的小窗前想看清楚。
門被猛地拉開,一隊隊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大多身上帶傷的鎮嵩軍士兵被粗暴地推了進來,瞬間讓本就狹窄的窯洞變得更加擁擠不堪,空氣也渾濁到了極點。
“老楊!是你,你狗日的沒死”吳排長頭上的黑布被扯掉,一眼就認出了角落里的老熟人楊排長。
楊排長沒好氣道:“滾蛋,老子沒死你很失望吧,欠我那十塊大洋別想賴掉。”
吳排長苦笑不已:“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賭債呢,咱們能不能活著回去都兩說呢。”
“你們這是……怎么弄成這樣的”楊排長疑惑的問,在他看來自己是被設計抓來的,要不是多喝了那么多酒,他才不會輕易被抓。
吳排長眼神里充滿了恐懼:“老子帶兩個排到下溝村征糧……那幫天殺的保安團突然出現在山坳兩側!那手榴彈…跟下雹子一樣不要錢地往下砸啊!我親眼看見劉排長在我眼前被炸成好幾段,那腸子……”
楊排長看著昔日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現在卻如同喪家之犬般瑟瑟發抖的吳排長,又看著那批同樣嚇得魂飛魄散、哭爹喊娘的新俘虜,心里非但沒有幸災樂禍,反而猛地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慶幸!他背脊發涼,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襟。
‘幸好!幸好老子當初沒存在僥幸心理反抗或者逃回去!’
楊排長心中后怕不已。按照吳排長的描述,這支盤踞在白鹿原的保安團哪里是普通的民團簡直是一支裝備精良、手段狠辣、組織嚴密的精兵!
就在窯洞里上演著恐懼與慶幸交織的默劇時,秦浩已經緊急趕到了下溝村。
不出他所料,村里正彌漫著一種緊張與茫然的氣氛。雖然保安團又一次漂亮地消滅了征糧隊,但村民們看著遠處山頭那燃燒尸體升起的滾滾黑煙,聽著傷員的哀嚎,再想到保安團慘重的傷亡,沒有人笑得出來。
更多的是恐懼——對鎮嵩軍接下來兇殘報復的深深恐懼。
張族長顫顫巍巍來到秦浩跟前,聲音顫抖得厲害:“白……白團長,你們殺了鎮嵩軍這么多人,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秦浩沒有任何猶豫,斬釘截鐵地說:“撤!整個下溝村,男女老少,現在!立刻!馬上!帶上緊要的東西,往白鹿村撤!我會讓人給你們騰出一塊空地,建上些棚子能臨時安置大家!”
他深知土匪出身的鎮嵩軍,尤其是那個劉瞎子,在吃了這么大虧后,絕對干得出屠村泄憤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
“撤白團長,這……這可是祖祖輩輩的根基啊!”
幾個族老顫巍巍地圍上來,眼中充滿了不舍和抗拒。
“那么多房子、地里的莊稼……”
“是啊,躲到山里喝西北風嗎家里的東西咋辦”
“那幫當兵的不至于真這么狠吧把村子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