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瞎子撫摸著下巴,獨眼閃爍著陰沉的光芒:“就這么辦!挑十幾個機靈的兵,給我把那張皮換了!給我裝得像點,別傻乎乎又被人給一鍋端了。”
很快,十幾名身材還算精干、但特意穿著破舊臟污衣服的鎮嵩軍士兵,被命令脫掉軍服,臉上抹上鍋灰泥巴,各自帶上一個空空如也的破碗和一根打狗棍,一副流離失所、饑腸轆轆的災民模樣,小心翼翼地混進了往白鹿原方向逃荒的人流。
他們一路“乞討”,按照參謀部指示的地圖,沿著鎮嵩軍征糧隊曾經走過的路線,徑直朝著白鹿原腹地摸去。
他們最先抵達的是地圖上標注的下溝村。然而,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們面面相覷,心底生出巨大的不安。
村子死一般地寂靜。殘陽的余暉下,村落房舍完整,但整個村子空空蕩蕩,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到一聲犬吠雞鳴。門窗有的緊閉,有的半開,像是主人剛剛匆忙離開不久。村道上散落著幾件不值錢的雜物,幾縷炊煙散去的跡象都無。
“頭兒…這…這不對勁啊。”一個“災民”壓低聲音,對著領頭的班長說:“按說這白鹿原富得很,下溝村人也不少,怎么一個人都沒了”
那班長也是頭皮發麻,強作鎮定:“別怕!說不定是都藏山里去了或者怕我們的征糧隊躲起來了走,繼續往里探!這原上村子多著呢,去下一個!”
他們哪里知道,他們的身影剛剛踏入下溝村的地界,就已經落入了保安團嚴密布控的視野中。
老屋村位于下溝村后方約十里之外的山坳里,也是上白鹿原的必經之地,早在探子進入進入白鹿原地界,整個老屋村就開始準備起來。
“鄉親們!”
李族長拄著拐杖,站在村中老槐樹下,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眼神掃過集合起來的兩百多口村民:“白團長派人傳話了!狗日的鎮嵩軍派了探子,裝成災民,已經過了下溝村,正往咱們老屋村摸過來!他們是來探咱們底的!要是讓他們知道咱們還有存糧,等在他們后面的,就是鋪天蓋地的大兵,抄家搶糧,殺人放火!”
人群頓時一陣騷動,恐懼浮現在每個人臉上。
“咋辦啊族長”
“要不…咱也跑吧”
“跑往哪跑,家不要了”
“大家伙聽我說!”李族長用力頓了頓拐杖:“白團長的意思是——演!給他們演一出‘赤地千里、家徒四壁’的苦情戲!讓他們空著手滾回去報信!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咱們的命,保住咱們的糧!”
他深吸一口氣,大聲下令:“各戶聽著!家里的牲口,雞鴨鵝狗豬牛羊馬,甭管大的小的,統統送到村西頭交給黑娃兄弟帶走!一顆糧食都不許留在外面灶臺上!換上家里最破最爛的衣服!把臉上、身上再抹點泥巴!誰家婆娘娃子臉色好的,趕緊去灶膛底下蹭點灰抹上!家里房子收拾利索亂起來!柴火倒一地!鍋碗瓢盆敲破幾個!拿出你們哭喪的勁頭來!咱們要讓那幫狗日的探子一看,就知道咱們比他們慘一千倍、一萬倍!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村民們齊聲應道。事關身家性命,無人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