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輛插著青天白日旗的轎車,挾裹著漫天煙塵,轟鳴著闖入白鹿村寂靜的心臟地帶。車還未停穩,中間那輛的副駕駛門便砰地被推開。
滋水縣新任的縣長李志遠,一個穿著嶄新中山裝、皮鞋擦得锃亮的中年胖子,用與他體型不太相符的敏捷,“滋溜”一下滑下座位,臉上堆滿的是一種過分熱切的、幾乎要滴下油來的笑容。
他顧不上拍去蹭在衣襟上的灰,三步并作兩步,小跑著繞到卡車另一側,雙手以近乎虔誠的姿態拉開后座車門,動作快而輕,生怕慢了半分。
在眾多村民愕然又好奇的目光注視下,一條穿著嶄新將官呢制服、馬褲塞在長筒馬靴里的腿邁了出來,挺拔如標槍的身姿,嶄新的將官呢制服熨燙得棱角分明,金色的肩章在正午的秋陽下熠熠生輝。
“岳……岳長官!您受累了!這村里道路坎坷……”李志遠哈著腰,聲音帶著明顯的討好與惶恐。
岳維山沒有搭理對方,而是看向身后那輛車的后座。
車門從里面推開,鹿兆鵬的身影顯露出來。他穿著一件半舊卻洗得干凈的長衫,依舊是文質彬彬的學生模樣,只是眉宇間那份因目睹過多血火而沉淀下來的堅毅和復雜,更為深沉內斂。
“兆鵬!兆鵬回來了!”
棗花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她沖到鹿兆鵬身前,緊緊攥住兒子的胳膊,像是要確定這是不是做夢,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滾滾而下,沾濕了兒子的前襟。
“我的兒啊!可……可算看著你了!還以為……還以為……”
“娘。”鹿兆鵬心頭一酸,眼眶瞬間也有些濕潤。
旁邊,年幼的兆海擠過人群,興奮地蹦跳著,對著白家那邊被冷秋月牽著的白靈揮舞著小拳頭,臉頰因激動而通紅:“白靈!瞧!那是我哥!我哥回來了!”
白靈撇了撇粉嫩的小嘴,下巴揚起一個帶著些驕縱的小角度:“嘁,你哥有啥了不起?能有我哥厲害?”
岳維山眼神復雜地掃了鹿兆鵬一眼,隨后穿過人群來到秦浩面前。
“子瀚兄,岳某此次前來是特地為黨國表彰朱先生功績的……”
秦浩遺憾的道:“姑父前兩日入終南山訪一至交道友,切磋經義,參詳學問。山高路遠,不知歸期……”
岳維山臉上的失落被一聲真誠的感慨取代:“朱先生高風亮節,不求聞達,心系蒼生卻又悄然遠遁,功成身退,不慕虛名……如此境界,超凡脫俗,確是我輩楷模!”
秦浩看著被抬下車的牌匾,見岳維山一臉為難的樣子,于是開口道。
“姑父臨行前有交代,若真有人執意送東西來,可送往祠堂,供鄉親父老共瞻先祖之余,亦可存念。”
岳維山聞言,對那位素未謀面的朱先生更添了十二分的敬重:“正該如此!正該如此!朱先生心懷坦蕩!李縣長!”
“卑職在!”李志遠一個激靈,連忙上前聽令。
“立刻!組織人手,把匾額請到祠堂安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