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俑燈的燈火黯淡幾分,那穿透水面的光線也減弱了,湖水又變得昏昏沉沉,水下深層之中,豎尸的數量正在增加,已經變成一大片昏沉的暗影。
水面下,那些披散長發的影子,身子擺動著,如同在劃動一樣,緊追著腳下的青黑烏盆,似乎是打算一路跟上來。
眾人的臉色也很難看,他們之中不乏修行之人,可是碰到這種情況也比較無奈。
尋常的鬼物邪祟對修士而言,并不算什么難以應付的東西,但是碰到真正的大厲、殃煞這一類麻煩的東西,其陰晦之氣就足以讓他們裹足不前。
“不好意思,驅動這盞銅燈極為耗費心神,”赤心子有些撐不下去了,他就像是憋足了一股氣的皮球被刺破,顫巍巍退后一步,油燈的火光也熄滅了。
“老窖鬼,你看怎么辦”
“不用擔心。”
老窖鬼小心翼翼地注視著烏盆一側的水面,他像是看穿了什么,漸漸松了口氣,擺了擺手。
“我觀察了一下,這些死者只是徒具一股殃氣,有殃無煞,應該是被這河水所禁錮,這些東西不礙事,對我們不會造成什么影響。”
烏盆化成的船上眾人聽到他這么說,也是將信將疑,盡管鬼哭派算是這方面的權威,但是一想到水下有一群尸體跟過來,心底怎么也不放心。
然而,老窖鬼還是見識廣博,水下的那些“豎尸”盡管一路跟在烏盆后面,卻沒有什么其他動靜,這也讓眾人心中緊繃的弦,略微松了一些。
烏盆化成的船靜靜的飄浮在水面上,無風無浪,也能夠緩緩移動,駛向迎面的那片白骨林。
賀平踩在腳上的烏盆,他注意到這個烏盆燒的不是很好,青黑的瓦盆上凹凸不平,還有無數細微的裂紋。
“惡鬼烏盆,這么說來,這烏盆也是一件鬼寶,鬼哭派的鬼寶嘍”
所謂的鬼寶,就是鬼哭派的高手以惡鬼、厲鬼煉制的法器,鬼哭派的入道正法太上洞淵神咒經是貨真價實的道門正宗,只是,鬼哭派的前輩高人并沒有得到全部入道正法,依仗的是其中的誓鬼、遣鬼、縛鬼三卷。
只是,光這三卷法門,還有缺弊,那開創鬼哭一脈的門派祖師,也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本天棄經,通過七拼八湊的手段,彌補了太上洞淵神咒經的不足弊端,加之歷代智慧出眾的門人想出來的煉鬼驅鬼的法門,也算是創出一些獨有的妙用。
“老窯鬼這廂用的惡鬼烏盆,就是以窯工在窯爐以碳火燒煉窯器的方式來煉制惡鬼,將鬼物化為各種器物來御使,也算是頗具想法的手段”
賀平憶起自己掌握的鬼哭派的情報,實際上,他還從赤心子口中知道了一些隱秘的內情。
“赤心子說,那太上洞淵神咒經另外三卷,被一位絕代劍客所得,那劍客的天賦才情也是一流之輩,得了那三卷之后,如獲至寶,日夜鉆研,最終,將那三卷殺鬼品、禁鬼品、斬鬼品的術法,與自身修煉百步飛劍的劍術合一,練成一門術劍合修的斬鬼飛罡”
劍客恃仗斬鬼飛罡,降魔處妖,維護世間,主持正義,是為“正”;鬼哭派的祖師,以道門咒法符箓,劾鬼百鬼,不修正法,轉而鉆研鬼道秘術,橫行無忌,是為“邪”。
雙方一正一邪,彼此所修習術法盡管同出一門,但是卻互相克制,也因為這一緣故,劍客所創的劍派與鬼哭派勢同水火,兩派來來回回斗了數百年,也沒有分出勝負來。
他在思慮之時,烏盆正在靠近另一側的白骨林,也就在這時,空中傳來磔磔怪笑,刺耳裊叫
“這又是什么動靜”
眾人皆驚,他們抬起頭來,就看到一片好似烏云般的鴉群,在白骨林前盤旋往復。
“是鬼骷鴉,它們發現我們了,大伙請小心”
赤心子慌忙出言提醒。
賀平也仔細看向灰黯的天空,數以千計的鴉群聚集在一起,像是大塊的云絮堆集在穹空,又宛如一團灰云般慢慢向下壓了過來。
“這就是鬼骷鴉”
空中的“鬼骷鴉”是一群長著烏黑鐵羽,半邊身子腐爛露出白骨的尸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