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說:“嗯,我準備在新的一季里邀請一些朋友來客串一下。”
“可以啊。”李躍峰點頭,“我想去。”
陸嚴河:“行,到時候我叫你。”
李躍峰:“那就這么說定了。”
陸嚴河其實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對李躍峰的印象。李躍峰仍然還是那個比較功利的行事方式,只不過他這個人似乎要是真把誰當朋友了,在這方面就會稍微好一點。這一次,陸嚴河跟李躍峰拍《焚火》,對他的印象比在拍《十七層》的時候好多了。
對比起來,差別其實就在于李躍峰那個時候對他并沒有現在這樣不設防——
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李躍峰,跟他雖然也一樣說說笑笑,但很顯然,說什么,笑什么,都是思考之后才表現出來的。陸嚴河自己又是一個感知力很強的人,對這樣的人,陸嚴河自己當然也不會釋放出真實的情緒。兩個人就這么面子上你好我好地把戲拍完,殺青之后,各自拜拜。
這一次,李躍峰覺得陸嚴河拿他當朋友,所以才讓汪彪來提醒吳白,就放下了一些對陸嚴河的防備,覺得可以跟他做朋友。他真實的那一面就暴露了出來,陸嚴河這個人呢,又是典型的“如果你對我好,我肯定不會對你差”,慢慢的,陸嚴河也開始接受李躍峰這個朋友的存在了。
陸嚴河自己也覺得很神奇。
他真的不是太喜歡一個特別功利、拍戲總是要把別人給踩下去的演員。
李躍峰幾乎在每一個劇組,都會像面對競爭對手一樣面對其他演員。
哪怕是在《焚火》,他也只是把商永周和陸嚴河這兩個明擺著踩不下去的人放到一邊,在日常的宣傳稿中,那李躍峰仍然還是僅次于這兩個人的三號人物的。
但陸嚴河卻慢慢地接受了李躍峰的存在。
熟悉了李躍峰一點之后,他甚至覺得,李躍峰跟曾橋挺像。他們兩個人都是那種因為在自己的事業上還處在上升期,所以很沒有安全感,甚至是很有競爭意識地面對這一行。
李躍峰是在自己的地位、自己的人氣上較勁,曾橋則是在演技、在別人看待他的眼光上較勁,都有功利的一面。如果是李躍峰是主動出擊,讓自己站在別人的肩膀上,那曾橋就是被動地拒絕跟那些他瞧不上的人扯上關系,很“愛惜自己羽毛”。
每個人都有相似之處,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陸嚴河思索著他們兩個人,再回想一下自己演過的劇本,演過的角色,意識到,他演的戲,可能真的礙于自己年齡和角色年齡的關系,所以甭管什么性格、什么設定,在這種人格和性格的復雜度上,都比較簡單,純粹,沒有兩面性,甚至是多面性。
人是圓形的,是一個多面體。在戲劇中,人卻往往是符號化,哪怕兩面性,或者是多面性,也只是幾個面,不可能真正做到立體地展現一個人物。
可有的人物,為什么就可以給人立體感,是這部戲把他復雜程度的方方面面都拍到了嗎?
不,是這個人在觀眾心中已經建立起了一個真實的性格特征,戲里面沒有拍到的,觀眾可以想象出來。
陸嚴河再去看自己在《焚火》中演的李無殤。
為什么他一直覺得這個角色如果從文學性上來說,很好演?
因為他的角色在劇本里太簡單了。
李無殤是一個特別符號化的角色。院長的孩子,天之驕子,被保護得很好,前期也很驕傲,直到后面隨著商永周飾演的魏央出現,慢慢地卷入一些事件,給他帶來了一些觸動,對他造成了許多的改變,到最后,發現他的父親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而是他的殺父仇人,那一刻,李無殤的角色發生了徹底性的蛻變——
盡管如此,陸嚴河想象到的,也就是一個少年從真相與背叛中粉碎自己,重塑一個新的人格。
對,仍然是這樣一種人物塑造的模式。
所以,有跡可循。
難的表演是無跡可尋的,是羚羊掛角。
但是,是陸嚴河對李無殤這個角色的理解膚淺了嗎?
也不是,這個角色就是這樣的,這個角色在劇本上之所以成立,就是陸嚴河理解的那樣“有跡可循”,否則,這就不是一個商業化的劇本了。它不是在探索人性,不是在去深入挖掘一個復雜的內核。
陸嚴河要是企圖把李無殤往更深入、更復雜的方向去演,都跟這個故事本身的風格相去甚遠了。
也不一定真的能立住這個角色。
陸嚴河想通了這一些,豁然開朗。
怎么說呢,想通這一些不會讓他對李無殤這個角色有更高的表演追求了,但他作為演員,對于人物,對于塑造,有了更深的理解。
陸嚴河很享受這樣“頓悟”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