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而運氣……某種意義上,對我們演藝圈的人來說,就是直覺,看了很多作品、演了很多作品之后,基于我們的審美和價值觀,培養出來的直覺。”黃楷任聳聳肩膀,“而我在這方面顯然不行,所以,《胭脂扣》才會被我拒絕那么多次。”
他拿自己開了一個玩笑。
“但你卻堅持說,我可以。”黃楷任聳聳肩膀,“事實上,很多項目、很多演員都是這么被你的直覺確定下來的,你認為王大山就適合演《人在囧途》,你相信劉畢戈的《暮春》哪怕除了你全是新得不能再新的人,也值得拍。”
“但我必須要說,其實我也沾了很多人的光,我第一部劇就是沾了你們的光,因為你們讓《黃金時代》這部劇成功了,我才能在第一部戲就被大家認識。”陸嚴河誠懇地說道,“其實我很多項目,沒有別人說的那么傳奇,一樣都是按照市場所奉行的那樣,有你們這樣的大明星主演,有大導演坐鎮,只不過因為它們全部疊加到了我的身上,所以,好像我就成了那個百分之百成功的人。”
陸嚴河并非虛偽,他合作的導演,除了劉畢戈和白景年,誰不是早已經功成名就的大導演?而他合作的演員,更不用說了,除了《六人行》和《暮春》,其他每一部戲,都有大咖在他前面頂著,包括《三山》,那也是王重導演在前面頂著。
陸嚴河知道,自己其實某種意義上,占了很多的便宜。
“我不否認這一點,可不管怎么樣,現在市場對你的定位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黃楷任說,“現在在所有人的眼中,你無論做什么項目都會成功,不限題材,不限形式,也不限演員。但越是這樣,你越容易陷入迷茫,對吧?”
陸嚴河沉默了。
“當全世界都反對你的時候,你反而能夠想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堅持的是什么。但當全世界都捧著鈔票相信你的判斷時,你反而猶豫了,甚至有點不敢了,退縮了。”
黃楷任的眼神格外認真,在他的眼神里,其實也流露出了對陸嚴河這個一直喊他黃哥的后輩的包容。
“你的想法就一定正確嗎?”
“你的判斷就一定準確嗎?”
“你的態度就一定是最值得被認可的嗎?”
黃楷任笑著說,“子杏她一直非常關注你,她說,她從你剛剛起步的時候就認識了你,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尤其是到現在這個情況下,烈火烹油,火燒得太旺了,但你偏偏是一個十八歲的時候就非常善于反思和自省的人,火燒得太旺,對你而言,反而是一種負擔。”
陸嚴河嘆了口氣:“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有李治百那樣的性格就好了。”
“相信我,如果你是李治百那樣的性格,你就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一個演員,一個創作者,如果不敏感,不情緒化,不來回往復,猶豫不定,他怎么去理解另一個人的復雜性,又怎么去捕捉到生活里那些最細微的、微妙的部分?”黃楷任說,“你說你羨慕李治百的性格,我還想說,我很羨慕你這樣的性格,我不是,所以,我可能永遠都只能是一個二流演員。”
陸嚴河趕緊擺擺手。
“怎么會。”
“我在演完了《胭脂扣》以后,已經接受了這一點。”黃楷任說,“其實這也是好事,知道自己跟最頂級的演員的差距之后,對自己就不會有過高的要求和期待了。”
他微微一笑。
“有一次我跟江玉倩在一個活動后臺碰到,我們聊了一下,我跟她的狀態意外地很相像。但我們認清了自己作為一個演員在表演天賦上的局限以后,其實沒有想象中那么失落,相反,我覺得我在某種程度上,更努力了,因為我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去努力,也更清楚地知道,我需要在什么地方努力。”
陸嚴河沒想到今天晚上會和黃楷任產生這樣一個對話。
“所以,話說回來,你說李躍峰對十二少這個角色志在必得。無論他最后是不是演得到這個角色,我相信,這個過程對他而言都可能比是否演這個角色更珍貴。我們這一批演員,沒有經歷過十年前、二十年前那些演員的成長過程,我們是被造星方式造出來的,試鏡?我可以說句不好聽的,我們這批演員,可能從出道到現在,試鏡的次數不超過十次,因為我們所在的環境就沒有這樣的概念,它生存不下去。”
“李躍峰能遇到這樣一個讓他打起雞血去準備試鏡、去爭取的角色,像一個真正的演員那樣,而不是跟以前一樣,由經紀公司和經紀人去公關,去談判,直接拿著合同和劇本回來,到開機那天把他送到片場。”黃楷任說,“說起來挺可悲的,至少在我看來,這是李躍峰他作為演員,收獲的最珍貴的東西。”
陸嚴河深吸一口氣。
“ok,我真的好好地上了一課。”他說。
黃楷任擺擺手。
這個話題到這就算結束了。
黃楷任問:“等會兒你準備帶我看哪部電影?”
“你有想看的嗎?其實最近上映的電影,我一部都沒有看過。”
“我也一樣。”黃楷任說,“那我們等會兒吃完了再說。”